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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四

翻译 原文

  刘平(弟兼济 郭遵附)任福(王珪 武英 桑怿 耿傅 王仲宝附)

  刘平,字士衡,开封祥符人。父汉凝,从太宗征河东岢岚、宪州,累迁崇仪使。平刚直任侠,善弓马,读书强记。进士及第,补无锡尉,击贼杀五人,擢大理评事。知鄢陵县,徙南充。夷人寇淯井监,转运使以平权泸州事,平率土丁三千击走之。祠汾阴,迁本寺丞。还,路由安州,遇贼十数人,平发矢毙三贼,余骇散。以寇准荐,为殿中丞、知泸州,夷人惩前败,不敢扰边。

  召拜监察御史,数上疏论事,为丁谓所忌。久之,除三司盐铁判官、河北安抚,改殿中侍御史、陕西转运使。与副使论事不合,徙知襄州。仁宗即位,迁侍御史。

  初,真宗知其才,将用之。丁谓乘间曰;"平,将家子,素知兵,若使将西北,可以制敌。"后章献太后思谓言,特改衣库使、知邠州。属户明珠、磨糜族数反覆,平潜兵杀数千人,以功领宾州刺史、鄜延路兵马钤辖,徙泾原路,兼知渭州。胡则为陕西都转运使,平奏曰:"则,丁谓党,今隶则部,虑掎摭致罪。"徙汝州,改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行数驿,召还,真拜信州刺史、知雄州。居四年,迁忻州团练使、知成德军。

  景祐元年,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永州防御使、知定州,徙环庆路副都总管,进侍卫亲步军都虞候。奏言:"元昊势且叛,宜严备之。"寻坐被酒破锁入甲仗库,为转运使苏耆所劾,落管军,知同州。上疏自列,召入问状,复为步军都虞候、知澶州。时议塞河,而平言不知河事,乃徙沧州副都总管。

  时吕夷简为宰相,台谏官数言政事阙失,平奏书曰:"臣见范仲淹等毁訾大臣,此必有要人授旨仲淹辈,欲逐大臣而代其位者。臣于真宗朝为御史,顾当时同列,未闻有奸邪党与诈忠卖直,所为若此。臣虑小臣以浅文薄伎,偶致显用,不识朝廷典故,而论事浸淫,遂及管军将校。且武人进退,与儒臣异路,若掎摭短长,妄有举劾,则心摇而怨结矣。愿明谕台谏官,毋令越职,仍不许更相引荐。或阙员,则朝廷自择忠纯耆德用之。"论者以谓希夷简意也。改高阳关副总管。

  宝元元年,以殿前都虞候为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会元昊反,迁邕州观察使,为鄜延路副总管兼鄜延、环庆路同安抚使。顷之,兼管勾泾原路兵马,进步军副都指挥使、静江军节度观察留后。献攻守之策曰:

  五代之末,中国多事,唯制西戎为得之。中国未尝遣一骑一卒,远屯塞上,但任土豪为众所伏者,封以州邑,征赋所入,足以赡兵养士,由是无边鄙之虞。太祖定天下,惩唐末藩镇之盛,削其兵柄,收其赋入,自节度以下,第坐给奉禄,或方面有警,则总师出讨,事已,则兵归宿卫,将还本镇。彼边方世袭,宜异于此,而误以朔方李彝兴、灵武冯继业一切亦徙内地。自此灵、夏仰中国戍守,千里运粮,兵民并困。

  其后灵武失守,而赵德明惧王师问罪,愿为藩臣。于时若止弃灵、夏、绥、银,与之限山为界,则无今日之患矣。而以灵、夏两州及山界蕃汉户并授德明,故蓄甲治兵,渐窥边隙,鄜延、环庆、泾原、秦陇所以不能弛备也。

  今元昊嗣国,政刑惨酷,众叛亲离,复与唃厮啰构怨,此乃天亡之时。臣闻寇不可玩,敌不可纵。或元昊不能自立,别有酋豪代之,西与唃厮啰复平,北约契丹为表里,则何以制其侵轶?今元昊国势未强,若乘此用鄜延、环庆、泾原、秦陇四路兵马,分两道,益以蕃汉弓箭手,精兵可得二十万,三倍元昊之众,转粮二百里,不出一月,可收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縻之以职,自防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给以衣禄金帛;又以土人补将校,使勇者贪于禄,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心自定。及遣使谕唃厮啰,授以灵武节度,使挠河外族帐,以窘元昊。复出麟、府、石州蕃汉步骑,猎取河西部族,招其酋帅,离其部众,然后以大军继之,元昊不过鼠窜为穷寇尔,何所为哉!

  且灵、夏、绥、银地不产五谷,人不习险阻,每岁资粮,取足洪、宥。而洪、宥州羌户劲勇善战,夏人恃此以为肘腋。我苟得之,以山为界,凭高据险,下瞰沙漠,各列堡障,量以戎兵镇守,此天险也。庙朝之谋,不知出此,而争灵、夏、绥、银,连年调发,老师费财,以致中国疲弊,小丑猖獗,此议臣之罪也。

  今朝廷或贷元昊罪,更示含容,不惟宿兵转多,经费尤甚。万一元昊潜结契丹,互为掎角,则我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轻者为先,重者为后,如何减兵以应河北?请召边臣,与二府定守御长策。

  疏奏未报。

  属元昊盛兵攻保安军,时平屯庆州,范雍以书召平,平率兵与石元孙合军趋土门。既又有告敌兵破金明、围延州者,雍复召平与元孙救延州。平素轻敌,督骑兵昼夜倍道行,明日,至万安镇。平先发,步军继进,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营,遣骑兵先趋延州争门。时鄜延路驻泊都监黄德和将二千余人,屯保安北碎金谷,巡检万俟政、郭遵各将所部分屯,范雍皆召之为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诘旦,步兵未至,平与元孙还逆之。行二十里,乃遇步兵,及德和、万俟政、郭遵所将兵悉至,将步骑万余结阵东行五里,与敌遇。

  时平地雪数寸,平与敌皆为偃月阵相响。有顷,敌兵涉水为横阵,郭遵及忠佐王信薄之,不能入。官军并进,杀数百人,乃退。敌复蔽盾为阵,官军复击却之,夺盾,杀获及溺水死者几千人。平左耳、右颈中流矢。日暮,战士上首功及所获马,平曰:"战方急,尔各志之,皆当重赏汝。"语未已,敌以轻兵薄战,官军引却二十步。黄德和居阵后,望见军却,率麾下走保西南山,众从之,皆溃。平遣其子宜孙驰追德和,执辔语曰:"当勒兵还,亻并力抗敌,奈何先奔?"德和不从,驱马遁赴甘泉。平遣军校杖剑遮留士卒,得千余人。转斗三日,贼退还水东。平率余众保西南山,立七栅自固。敌夜使人叩栅,问大将安在,士不应。复使人伪为戍卒,递文移平,平杀之。夜四鼓,敌环营呼曰:"如许残兵,不降何待!"平旦,敌酋举鞭麾骑,自山四出合击,绝官军为二,遂与元孙皆被执。

  初,德和言平降贼,朝廷发禁兵围其家。及命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即河中府置狱,遣庞籍往讯焉,具得其实。遂释其家,德和坐腰斩。而延州吏民亦诣阙诉平战没状,遂赠朔方军节度使兼侍中,谥壮武,赐信陵坊第,封其妻赵氏为南阳郡太夫人,子孙及诸弟皆优迁,未官者录之。其后降羌多言平在兴州未死,生子于贼中。及石元孙归,乃知平战时被执,后没于兴州。弟兼济。

  兼济字宝臣,以父荫补三班奉职。善骑射,读兵书知大旨。为襄州兵马监押。汉江暴涨,兼济解衣涉水,率众捍城,州赖以完。擢阁门祗候、雄霸州界河巡检,徙晋、绛、泽、潞都巡检使。岁饥,太行多盗,禽二百余人。改左侍禁、鄜延路兵马都监,权知保安军,历同提点陕西、河东刑狱,徙知笼竿城。

  夏人寇边,众号数万,兼济将兵千余,转战至黑松林,败之。属其兄平战没于三川口,特授内殿崇班、知原州。入辞,仁宗慰勉之曰:"国忧未弭,家仇未报,不可不力也。"属户明珠族叛,诸将欲亟讨。兼济第日纵饮击鞠,缪为不知,以疑其意。既而叛者自溃,乃追袭之,射杀其酋长,收余众以归。徙宁州,破靳厮袜砦,徙鄜州。

  元昊既称藩,徙梓夔路钤辖,又徙知镇戎军。兼济御下严急,转运使言士心多怨,请徙诸内地。改泾原路钤辖,复知宁州,又知原州,徙冀州、广信军。累迁文思使、惠州刺史、河北缘边安抚副使,擢西上阁门使、同管勾三班院,出知雄州。

  先是,边民避罪逃者,契丹辄纳之,守将畏事不敢诘,兼济悉移檄责还。徙冀州,逾月,改忻州,复管勾三班院,卒。

  郭遵者,开封人也,家世以武功称。遵少隶军籍,稍迁殿前指挥使。乾兴中,改左班殿直、并代路巡检。迁右侍禁、庆州柔远砦兵马监押。召试骑射优等,迁左侍禁、阁门祗候。为秦州三阳砦主,徙延州西路都巡检使。

  元昊寇延州,遵以裨将属刘平,遇敌,驰马入敌阵,杀伤数十人。敌出骁将扬言当遵,遵挥铁杵破其脑,两军皆大呼。复持铁枪进,所向披靡。会黄德和引兵先溃,敌战益急。遵奋击,期必死,独出入行间。军稍却,即复马以殿,又持大槊横突之。敌知不可敌,使人持大絭索立高处迎遵马,辄为遵所断。因纵遵使深入,攒兵注射之,中马,马踠仆地,被杀。特赠果州团练使。以其父斌为太子右清道率府副率;母贺,封仁寿郡君;妻尹,安康郡君;弟青石侍禁,逵三班奉职。四子尚幼,仁宗悉为赐名,忠嗣西头供奉官,忠绍左侍禁,忠裔右侍禁,忠绪左班殿直。女旧为尼,亦赐紫方袍。

  遵用铁杵、枪、槊、共九十斤,其后耕者得其器于战处,皇祐中,乃亻并与其衣冠葬之河南。逵自有传。

  任福,字祐之,其先河东人,后徙开封。咸平中,补卫士,由殿前诸班累迁至遥郡刺史。元昊反,除莫州刺史、岚石隰州缘边都巡检使。既辞,奏曰:"河东地介大河,斥堠疏阔,愿严守备,以戒不虞。"仁宗善之,命知陇州,擢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诏陕西增城垒、器械,福受命四十日,而战守之备皆具。以忻州团练使为鄜延路副总管、管勾延州东路蕃部事。

  寻知庆州,复兼环庆路副总管。上言:"庆州去蕃族不远,愿勒兵境上,按亭堡,谨斥堠。"因经度所过山川道路,以为缓急攻守之备。帝益善之,听便宜从事。

  夏人寇保安、镇戎军,福与子怀亮、侄婿成暠自华池凤川镇声言巡边,召诸将牵制敌势。行至柔远砦,犒蕃部,即席部分诸将,攻白豹城。夜漏未尽,抵城下,四面合击。平明,破其城,纵兵大掠,焚巢穴,获牛马、橐驼七千有余,委聚方四十里,平骨咩等四十一族。以功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贺州防御使,改侍卫马军都虞候。

  康定二年春,朝廷欲发泾原、鄜延两路兵西讨,诏福诣泾原计事。会安抚副使韩琦行边趋泾原,闻元昊谋寇渭州,琦亟趋镇戎军,尽出其兵,又募敢勇得万八千人,使福将之。以耿傅参军事,泾原路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朱观、都监武英、泾州都监王珪各以所部从福节制。琦戒福等亻并兵,自怀远城趋得胜砦,至羊牧隆城,出敌之后。诸砦相距才四十里,道近粮饷便,度势未可战,则据险设伏,待其归邀击之。福引轻骑数千,趋怀远城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刘肃,与敌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夏人弃马羊橐驼佯北,怿引骑趋之,福踵其后。谍传敌兵少,福等颇易之。薄暮,与怿合军屯好水川,观、英屯龙落川,相距隔山五里,约翌日会兵川口。路既远,刍饷不继,士马乏食已三日。追奔至笼竿城北,遇夏军,循川行,出六盘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结阵,诸将方知堕敌计,势不可留,遂前格战。怿驰犯其锋,福阵未成列,贼纵铁骑突之,自辰至午,阵动,众傅山欲据胜地。俄伏发,自山背下击,士卒多坠崖堑,相覆压,怿、肃战死。敌分兵数千,断官军后,福力战,身被十余矢。有小校刘进者,劝福自免。福曰:"吾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尔。"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枪中左颊,绝其喉而死。乃亻并兵攻观、英。战既合,王珪自羊牧隆城引兵四千,阵于观军之西;渭州驻泊都监赵津将瓦亭骑兵二千继至。珪屡出略阵,阵坚不可破,英重伤,不能视军。敌兵益至,官军遂大溃,英、津、珪、傅皆死;内殿崇班訾赟、西头供奉官王庆、侍禁李简、李禹亨、刘钧亦战没;军校死者数十人,士死者六千余人。唯观以兵千余保民垣,四响纵射,会暮,敌引去,与福战处相距五里,然其败不相闻也。福子怀亮亦死之。

  方元昊倾国入寇,福临敌受命,所统皆非素抚之兵,既又分出趋利,故至于甚败。奏至,帝震悼,赠福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赐第一区,月给其家钱三万,粟、麦四十斛。追封母为陇西郡太夫人,妻为琅琊郡夫人,录其子及从子凡六人。

  王珪,开封人也。少拳勇,善骑射,能用铁杵、铁鞭。年十九,隶亲从官,累迁殿前第一班押班,擢礼宾副使、泾州驻泊都监。

  康定初,元昊寇镇戎军,珪将三千骑为策先锋,自瓦亭至师子堡,敌围之数重,

  珪奋击披靡,获首级为多。叩镇戎城,请益兵,不许。城中惟缒糗粮予之。师既饱,因语其下曰:"兵法,以寡击众必在暮,我兵少,乘其暮击之,可得志也。"复驰入,有骁将持白帜植枪以詈曰:"谁敢与吾敌者!"枪直珪胸而伤右臂,珪左手以杵碎其脑。继又一将复以枪进,珪挟其枪,以鞭击杀之。一军大惊,遂引去。珪亦以马中箭而还,仁宗特遣使抚谕之;然以其下死伤亦多,止赐名马二匹,黄金三十两,裹创绢百匹;复下诏暴其功塞下,以厉诸将。

  是岁,改泾原路都监。明年,为本路行营都临,勒金字处置牌赐之,使得专诛杀。寻至黑山,焚敌族帐,获首级、马驼甚众。会敌大入,以兵五千从任福屯好水川,连战三日,诸将皆败。任福陷围中,望见麾帜犹在,珪欲援出之,军校有顾望不进者,斩以徇。乃东望再拜曰:"非臣负国,臣力不能也,独有死报尔。"乃复入战,杀数十百人,鞭铁挠曲,手掌尽裂,奋击自若。马中镞,凡三易,犹驰击杀数十人。矢中目,乃还,夜中卒。

  珪少通阴阳术数之学,始出战,谓其家人曰:"我前后大小二十余战,杀敌多矣,今恐不得还。我死,可速去此,无为敌所仇也。"及敌攻瓦亭,购甚急,果如所料。镇戎之战,以所得二枪植山上,其后边人即其处为立祠。赠金州观察使,追封其妻安康郡君,录其子光祖为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后为东上阁门使;光世,西头供奉官;光嗣,左侍禁。

  武英字汉杰,太原人。父密,随刘继元归朝,仕至侍禁、镇定同巡检。与契丹战,没于望都,赠西京左坊使,录英为三班借职,以右班殿直为忻、代州同巡检。会州将出猎,因留帐饮,英曰;"今空郡而来,万一敌乘间入城,奈何?"既而敌百余骑果入寇,英领众左右驰射,悉禽获之。以功迁左班殿直、监雄州榷场,改右侍禁、阁门祗候,为环州都巡检使,徙洪德砦主,又徙庆州柔远砦。

  元昊寇延州,英主兵攻后桥,以分敌势。擢内殿承制、环庆路驻泊都监。破党平族,又从任福破白豹城,迁礼宾副使,寻兼泾原行营都监。与任福合诸将战张家堡,斩首数十百,敌弃羊马伪遁。诸将皆趋利争进,英以为前必有伏,众不听,已而伏发。福等既败,英犹力战,自辰至申,矢尽遇害。赠邢州观察使。录其子三班奉职永符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永孚,西头供奉官;永昌,左侍禁。侄永保,右班殿直;永锡,三班奉职。

  桑怿,开封雍丘人。勇力过人,善用剑及铁简,有谋略。其为人不甚长大,与人接,常祗畏若不自足,语言如不出其口,卒遇之,不知其勇且健也。兄慥,举进士,有名。怿以再举进士,不中。

  尝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百姓走避水者,遂弃其粟而载之,得皆不死。岁饥,聚人共食其粟,尽而止。后徙居汝、颍间,耕龙城废田数顷以自给。

  诸县多盗,怿自请补耆长,得往来察奸,因召里中恶少年戒曰:"盗不可为,吾不汝容也。"有顷,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去,父不敢告县。怿疑少年王生者,夜入其家,得其衣,不使之知也。明日,见而问之曰:"尔许我不为盗,今里中盗尸衣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姓名,尽送县,皆伏辜。

  尝之郏城,遇尉出捕盗,招怿饮酒。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甚,阳为不知,将去。怿曰:"贼在此,欲何之?"乃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尽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奏其事,补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使奏移渑池尉。群盗保青灰山,时出攘剽。有宿盗王伯者,尤为民害,朝廷每授巡检使,必疏姓名使捕之。怿至官,巡检伪为宣头以示怿,牒招致之。怿不知其伪也,因挺身入贼中,与伯同卧起,十余日,伯遂与怿出至山口,为巡检伏兵所执,怿几不免。怿曰:"巡检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巡检俘献京师,而怿不复自言。朝廷知之,为黜巡检,擢怿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

  明道末,京西旱蝗,有恶贼二十三人,枢密院召怿至京师,授以贼名姓,使往捕。怿曰:"盗畏吾名,必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至则闭栅,戒军吏不得一人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一媪留,为具饮食,如事群盗。怿归,闭栅三日,复往,自携具就媪馔,而以余遗媪,媪以为真盗。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一媪曰:"彼闻桑殿直来,皆遁去。近闻闭营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还矣,某在某处。"怿又三日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殿直也,为我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复来,于是媪尽得居处之实以告。怿明日部分军士,尽擒诸盗。其尤强梁者,怿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

  还京师,枢密吏求银,为致阁门祗候。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功状,止免其短使而已。除兵马监押,未行,会宜州蛮叛,杀海上巡检,官军不能制,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以归己上者。或讥以好名,怿叹曰:"士顾其心如何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益辞之,不许。

  宝元初,迁西头供奉官、广西驻泊都监。元昊反,参知政事宋庠荐其有勇略,迁内殿崇班、鄜延路兵马都监。逾月,徙泾原路,屯镇戎军,与任福遇敌于好水川,力战而死。赠解州防御使;子湜皇城使。

  耿傅字公弼,河南人。祖昭化,为蜀州司户参军。盗据城,欲胁以官,昭化大骂,至断手足,不屈而死。

  傅少喜侠尚气,初以父荫为三班奉职,换伊阳县尉,历明州司理参军,迁将作监丞、知永宁县。河南守宋绶荐其材,迁通判仪州,徙庆州。时议进兵西讨,以傅督一道粮馈。

  会元昊入寇,参任福行营军事,遇敌姚家川,诸将失利,敌骑益至,武英劝傅避去,傅不答。英叹曰:"英当死,君文吏,无军责,奈何与英俱死?"朱观亦白傅少避贼锋,而傅愈前,指顾自若,被数创,乃死。

  始,傅与观营笼落川,夜作书遗福,以其日小胜,前与敌大军遇,深以持重戒之。自写题观名,以致福军中。傅死后,韩琦得其书于随军孔目官彭忠,奏上之。诏赠傅右谏议大夫,官其子瑗为太常寺太祝,琚为太常寺奉礼郎,璋为将作监主簿,珪试秘书省校书郎,琬同学究出身。

  王仲宝字器之,密州高密人。初为刑部史,补齐州章邱尉。以捕群盗六十余人有功,用开封府判官鞠仲谋荐,召对,改右班殿直,为镇、定、保、深、永宁、天雄六州军巡检。又以捕贼功,迁左班,徙河北西路提举捉贼,擒磁州名贼王遇仙、博州孙流油辈,凡四十人。

  夜有盗叩户外乞降,左右欲杀之,为首级论功,仲宝不可,纳舍中使寝。擢阁门祗候,命乘驿捕登州海贼百余人,获之。还,为河北提举捉贼,又捕斩百余人。知信安军,复为河北提举捉贼。有盗百余依西山,官军不能捕,仲宝悉招出,隶军籍,奏以自随。徙泽、潞、晋、绛、慈、隰、威胜军巡检使,至官才八日,获太行山宿贼八十人。累赐金帛、缗钱。使契丹,积迁内殿承制。

  天圣初,知镇戎军,改供备库副使。破康奴族,获首领百五十、羊马七千,诏奖其功。凡五年,还,巡护惠民河堤岸,迁供备库使、麟府路兵马钤辖、知麟州。会镇戎军蕃族内寇,徙泾原路钤辖,复知镇戎军,又徙原、环二州。以西京左藏库使、惠州刺史知利州,徙并、代州钤辖,改西上阁门使。建言:"缘边博籴,属羌苦之,数逃去。请宽其法,使得复业,以捍边境。"久之,迁东上阁门使。

  元昊寇延州,仲宝将兵至贺兰谷,以分兵势,败蕃将罗逋于长鸡岭。迁四方馆使,领濮州团练使,为泾原路总管、安抚副使兼管勾秦凤路军马事。与西羌战六盘山,俘馘数百人。

  时任福大败好水川,别将朱观被围于姚家堡,仲宝以兵救之,拔观出围,乘以从马。时诸将皆没,独仲宝与观得还。徙环庆路副都总管、知庆州。未几,兼本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破金汤城,复赐诏奖谕,徙澶州副总管。安抚使范仲淹以仲宝武干未衰,奏留之。明年以磁州防御使知代州,除左屯卫大将军致仕,卒。

  论曰:元昊乘中国弛备,悉众寇边,王师大衄者三,夫岂天时不利哉?亦人谋而已。好水之败,诸将力战以死。噫,趋利以违节度,固失计矣;然秉义不屈,庶几烈士者哉!

  李允则,字垂范,济州团练使李谦溥的儿子。小的时候因其才华出众而闻名,后来以祖荫补为衙内指挥使,改左班殿直。

  太平兴国七年(982),幽蓟撤兵,才开始在静戎军设置榷场,任李允则掌管榷场之事。回京后,又出使河东路,审判刑狱案件,这些都是原来未能解决的案件。又出使荆湖路,考察官吏之政绩,与转运使一同检查钱帛、器甲、刑狱之事,之后被提升为..门祗候。负责治理、疏通京师附近各河道,首创了水门和郑州水磨。西川盗贼刘旰被平定后,上官正上书要求在西川修筑城墙,皇上一时决定不下来,即派李允则与王承絗、阎承翰一起前往察勘。他们回京后,向皇上汇报说西川没有城的话,确实难以防守,最好还是按照上官正的意见修筑城墙。李允则等又上书说,如果部队分散了则势力被削弱,战事发生时无法调度应急,请将军队集结起来,驻扎在关键、险要之地,这也便于军事物质的供给。高溪州蛮田彦伊入侵,皇上派李允则到辰州,与转运使张素、荆南刘昌言一起讨论拒敌的方略。李允则认为蛮族边界不足以用兵,就把他们都招降了。

  累迁供备库副使、知潭州。准备赴任时,真宗对李允则说:“我在南京时,毕士安曾对我说起你的家世,所以现在把湖南交给你去掌管。”当初,马氏横征暴敛,要潭州人纳绢,叫作地税。潘美统治湖南时,要百姓按房屋纳绢,叫作屋税。营田户养牛要交纳牛钱,每年交纳米四斛,牛死以后还要照交不误,叫作枯骨税。百姓交纳茶叶,开始以九斤为一大斤,后来增加到三十五斤为一大斤。李允则上书请求废除这三种税,茶叶规定以十三斤半为定制,这样百姓负担减轻多了。湖南大多是山田,可以种植粟,但这里的人都很懒惰,不愿耕种。于是李允则下令农户每月要交纳马草,且只准交马草,不准用其他的代替,这样山田都得到了开垦。湖南发生饥荒,李允则想先将官仓的粮食发放赈济饥民后再向朝廷奏报,转运使坚决不同意。李允则说:“如果先奏报,等朝廷批准后再发放粮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样饥民都要被饿死了。”第二年又要开仓放粮赈济饥民,转运使又不同意,李允则就要求以他家里的财产作抵押,这样才得到转运使批准开仓贱价卖粮赈济饥民。招募饥民中能够服役的人去服兵役,共计得一万人。转运使要求将招募的这些兵员派去防御邵州蛮,李允则说:“现在蛮族并没有发兵捣乱,而要兴无名之师,则只会增加边境祸患。再说这些兵士都是新招募来的,他们遭受饥饿,身体羸弱不堪,故不便让他们去戍守。”于是上奏要求停罢此事。陈尧叟任湖南安抚使,百姓将李允则的政绩一一列举上报,要求他留下来,陈尧叟将此事上奏朝廷。皇上将李允则召回京师,与他接连讨论了三天,最后说“:毕士安真没有看错人哪。”

  迁任洛苑副使、知沧州。李允则在州内到处巡视,又整治、疏通浮阳湖,修葺营垒,开挖水井。不久,契丹兴兵来犯,老少之人都入住营垒而用水却不缺乏,又凿冰代炮,攻击敌人,契丹只好撤退了。真宗又召李允则回京,对他说:“以前有人说你凿井修屋是劳民伤财,等到现在契丹来侵犯时,才知道你这乃是防患于未然哪。”转任西上..门副使和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镇守东部边境。请求面见皇上时,他说领兵打仗非其所长,无法担任边防之重任。真宗说“:你只要为我策划谋略就行了,不必亲自带兵上阵。”赐给他白金二千两,以及帏幄、什器等等,并规定凡是下达到各路的宣敕诏令,一定要经过李允则审定同意后才能执行。王超大败,人心震动,李允则即劝王超着丧服向死去的士兵哀悼,以消除众怒。真宗了解到李允则开始时屡次要王超出兵,尽管打败了,但仍然亲自草书诏令褒扬勉励他。

  与契丹停罢战争,两相修好,李允则即调任知瀛州,他上书说:“朝廷已同意与契丹议和,即要选择好镇守边关的将领,谨守盟约,对于那些认为不应当与契丹议和的人,请都罢去。”真宗说:“这也是我的意思。”迁任西上..门副使。何承矩任河北缘边安抚、提点榷场,在他病时,皇上令他自己择人代理公务,他上书请让李允则知雄州。开初,政府禁止榷场买卖珍奇物品,而边境的人可以交易王民玉带。李允则说:“这是用我们没用的东西交换别人有用的东西,可以不要管。”迁任东上..门使、奖州刺史。河北已经停止战争,李允则仍然不断地修筑城堡,契丹首领说:“宋朝还在修城池,加强战备,他们不会违背和约吗?”契丹宰相张俭说:“李雄州任安抚使,他是个忠厚长者,不必怀疑他。”不久皇上下诏询问这件事,李允则上奏说:“当初双方签订停战盟约时,城堡营垒还只修了一半,工事没有完成,我担心就此放弃不修,这些都会完全荒废;再说边境战事变化很大,是无法预测的。”皇上同意他的意见。

  城北面有用作防御的旧的瓮城,李允则想将它改建,与大城合为一体。于是他就首先建造了东岳祠,拿出百两黄金做成供奉的器物,并到处宣扬,当地的居民也争相献出金银器物。过了一段时间,李允则秘密地将这些器物撤走了,对外却声称从北面来了盗匪,于是多次下令在城北抓捕盗匪,并修筑城墙,扬言说是要保护东岳祠。最后关闭城门,开挖壕沟,修建月堤,终于把瓮城里的人全都纳入了城中。雄州的百姓原来大多用草盖屋,李允则派人从西山采来木材,大量修建仓库营房。他还教给当地人烧陶制砖瓦,修里门干,建廊市、邸舍、水磨。城上都用砖垒砌,下面则开挖壕沟,种麻植柳。扩大阎承翰所修的屯田,架设石桥,构筑亭榭,建堤修路,以整治与安肃、广信、顺安军之间的交通。

  为了举办祭祀活动,李允则召集界河的战船进行竞渡比赛活动,让当地人游览观看,同时将有关水战的事暗寓其中以教导人们。雄州北面过去因为打仗挖了很多陷马坑,城上则修楼,用以观察敌情,可以看到十里以内的情况;自从战争停止后,人们都不敢登城楼。李允则说“:既然与契丹讲和了,还要这些干什么?”因此派人撤掉了城楼,填平了陷马坑,让各部队在上面种植蔬菜,挖井开沟,拓垦田土,种植树木荆棘,这样这些地方就自然设置了障碍。他又命令整治街巷,修建佛塔,人们可以登高望远,三十里以内一目了然。又下令给安抚司,规定在所辖的境内凡有空隙的地方,都种上榆树。一段时期后,榆树布满了塞下。这时李允则对左右官员说“:现在到处布满了树林荆棘,是步兵作战的好地方,而不利于骑兵作战,这些树难道只能用来建造房屋吗?”

  雄州一带过去在上元节时都不燃灯赏玩,李允则在山上张灯结彩,派伶官表演歌舞,让人们彻夜游玩。第二天,探子报告说契丹一首领想偷偷入城观看。李允则与同僚一起躲在郊外观察,果然有穿紫色衣服的人入城了。李允则等人即与来人一起到了一家旅舍,都没有说一句话。李允则派女奴去服侍那紫衣人,让他喝得酩酊大醉,又把他所骑的骡子放在廊屋下,让他走了。这个紫衣人是契丹在幽州的统军。几天后,这个统军被契丹诛杀了。

  有一次李允则设宴于军中,这时部队军械库着了火。李允则仍然不停地喝酒作乐,副使请求去救火,他不回答。不久火熄了,下令将所焚烧的东西都埋掉,又暗地里派人拿着檄文到瀛州,用装茶叶的笼子运来武器甲胄。不到十天,兵械都已如数运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枢密院要求弹劾李允则不救火的罪状,真宗说“:允则对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话要说,让我们先问一问他。”李允则对皇上说“:兵械库一向戒备森严,为什么刚好在宴会时烧起来了呢?这一定是奸人有意干的。这时如果我离开宴席去救火,说不定会发生不测之事。”

  捕获了敌人的一个间谍,李允则令放开他,并给予很好的招待。间谍说他是燕京大王派来的,还拿出了他刺探的宋朝沿边钱粮、兵马的数量。李允则说:“你所得到的这些情报都是错的。”他叫主管官员将钱粮、兵马的实际数字抄给了那个间谍。间谍要求在情报的封口处加了钤印,李允则给了他很多金银,然后把他放了。不久,那个间谍又来了,归还了原来给他的情报,情报原封未动,而且他反而还供出了他们军队的数量、钱粮情况、军队分布情况等。

  一天,有人诉告说被契丹人打伤了,要求官府追究。李允则没有予以追查,只是给了被打伤的人二千钱,众人都认为他害怕了。一个多月后,幽州方面派人来质询这件事,李允则回答说没有发生这件事。这都是他们的间谍想以打人这件事为据作文章,等到了解这件事是妄报的以后,他们就把间谍杀了。云翼的戍守士兵逃到契丹,李允则去文要契丹方面督促逃兵回来,契丹说不知道逃兵在什么地方。李允则说:“在某个地方。”契丹人很惊讶,不敢再隐瞒,只好遣返了逃兵,李允则即将逃兵斩首了。历任四方馆引进使、高州团练使。天禧二年(1018),以客省使身份知镇州,又迁任知潞州。仁宗即位,领康州防御使。天圣六年(1028)去世。

  李允则没有什么官架子,间或出外走一走,遇到可以交谈的人就坐下来聊天,用这种方法了解民情。有诉讼的案子,无论大小他都亲自审讯,当场断决。他很善于安抚士兵,使他们很好地发挥作用。一旦有盗匪,他马上就能够抓获,人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厉害。他衣着朴素,饮食简便,从不蓄积财产。在河北做官二十多年,政绩非常突出,他的施政方略设施虽然都隐寓于游乐、亭榭之间,后人却都不敢毁坏、更改。至于国家间使者来往的费用、仪式等,他大多裁定了。晚年定居京师,有从契丹逃回的人,都让他们住在允则家里。李允则死后,才让他们住到枢密院大程官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