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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纪二十六

翻译 原文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七年。

     ○顺帝至元五年(己卯,一三三九年)

  春,正月,癸亥,禁滥予僧人名爵。

  二月,庚寅,信州雨土。

  庚子,免广海添办盐课万五千引,止办元额。

  集贤大学士致仕陈颢卒。颢出入禁闼数十年,乐谈人善,荐牍累数百。有讦之者,颢曰:“吾宁以缪举受罚,蔽贤诚所不忍。”士大夫因其荐拔以至通显,有终身莫知所自者。追封蓟国公,谥文忠。

  夏,四月,癸巳,立巴延南口、过街塔二碑。

  乙未,加封孝女曹娥为慧感灵孝昭顺纯懿夫人。

  己酉,申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军器、弓矢之禁。

  是月,帝如上都。

  镇江丹阳县雨红雾,草木叶及行人衣裳皆濡成红色。

  六月,庚戌,长汀大水,没民庐八百家,赈恤之。

  秋,七月,戊寅,诏:“诸王位下官毋入常选。”

  甲申,常州宜兴山水出,势高二丈,坏民庐。

  八月,丁亥,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巳,赈沈阳饥。

  自七月至是月,太白屡经天。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壬辰,禁倡优盛服,许男子裹青巾,妇女服紫衣,不许戴笠、乘马。

  甲午,命巴延为大丞相,加元德上辅功臣之号,赐七宝玉书、龙虎金符。

  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杞县范孟端谋不轨,诈不诏使,入行省,杀平章政事伊禄特穆尔、廉访使鄂勒哲布哈等,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执大都路儒学提举归旸,俾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之狱。既而官军捕孟端,诛之,凡污贼者皆得罪,惟旸独免。旸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召司卯酉历,炳惧不敢辞。时人为之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光。”旸之名用是大著。寻由国子博士拜监察御史,入谢,台臣奏曰:“此河南抗贼不屈者。”帝曰;“好事卿尝数为之。”赐以上尊。

  癸酉,瑞州路、新昌路雨木冰,至明年二月始解。

  十二月,巴延构陷郯王齐齐克图,请赐之死,帝未允,辄传旨杀之;又秦贬宣让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库春布哈,不俟命即遣之。帝为之不平。

     ○顺帝至元六年(庚辰,一三四零年)

  春,二月,己亥,黜中书大丞相巴延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诏曰:“朕践位以来,命巴延为太师、秦王、大丞相,而巴延不能安分,专权自恣,欺朕年幼,轻视太皇太后及朕弟雅克特古斯,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加以极刑,允合舆论。朕念先朝之故,尚存悯恤,今出为河南行省左丞相。所有元领诸卫亲军并集赛丹人等,诏书到时,即许散还本卫。”

  初,巴延既诛腾吉斯,独秉国钧,渐有异谋,帝患之。巴延素养其侄托克托为己子,欲令宿卫,侦帝起居,惧涉物议,乃以知枢密院旺嘉努、翰林学士承旨实喇卜同侍禁近。巴延自领诸卫精兵,以杨珠布哈为羽翼,异从之盛,填溢街衢,而帝之仪卫反落落然,天下之人知有巴延而已。托克托深忧之,私请于其父满济勒噶台曰:“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败图之!”其父亦以为然。托克托复质于其师浦江吴直方,直方曰:“传有之,大义灭亲。大夫果欲忠于国,馀复何顾!”一日,乘,间于帝前自陈忘家徇国之意,帝犹未之信。时帝前后左右皆巴延之党,独沙克嘉本、阿噜为帝腹心,乃遣二人与托克托游,日以忠义之言相与往复论辨,乃悉其心靡他。二人以闻于帝,帝始信之不疑。及巴延擅贬二王,帝决意逐之,一日泣语托克托,托克托亦泣下。归与直方谋,直方曰:“此大事,议论之际,左右为谁?”曰:“阿噜及托克托穆尔。”直方曰:“子之伯父,挟震主之威,此辈苟利富贵,其语一泄,则主危身戮矣。”托克托乃延二人于家,置酒张乐,昼夜不令出。遂与沙克嘉本等谋,欲俟巴延入朝擒之,戒卫士,严宫门出入,螭坳皆置兵。巴延见之大掠,召托克托责之,对曰:“天子所居,防禁不得不尔。”然遂疑托克托,亦增兵自卫。

  至是,巴延以所领兵后请帝出畋,托克托劝帝称疾不往;巴延固请,乃命太子雅克特古斯与巴延出次柳林。托克托遂与阿噜等合谋,悉拘京城门钥,命所亲信列布城门下。是夜,奉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出五门听命。夜二鼓,遣集赛伊彻察喇率三十骑抵营中,奉太子入城,又召杨瑀、范汇入,草诏数巴延罪状,命平章政事珠尔噶岱赍赴柳林。黎明,巴延遣骑士至城下问故,托克托踞城上,宣言:“有旨黜丞相一人,诸从官无罪,可各还本卫。”巴延乞陛辞,不许。道出真定,父老奉觞酒以进,巴延曰:“尔曹见子杀父事乎?”对曰:“不曾见子父杀,惟闻有臣弑君。”巴延俯首,有惭色。

  以太保满济勒噶台为太师、中书右丞相,太尉塔斯哈雅为太傅、知枢密院事,特默齐为太保,御史大夫托克托为知枢密院事,旺嘉努为中书平章政事,岭北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托克托之弟也。

  壬寅,诏:“除托克托之外,诸王候不得悬带弓箭、瑰刀辄入内府。”

  乙巳,罢各处船户提举、广东采珠提举二司。

  丁未,罢通州、河西务等处抽分。

  己酉,彗星如房星大,色白,状如粉絮,尾迹约长五寸馀。彗指西南,渐向西北行。

  三月,甲寅,漳州义士陈君用,袭杀反贼李志甫,授君用同知漳州路总管府事。

  丙辰,赦漳、潮二州民为李志甫,刘虎仔胁从之罪,褒赠军将死事者。

  辛未,诏徙巴延于南恩州阳春县安置;行至龙兴路驿舍,病死。

  庚辰,彗灭,自三月己酉至是日,凡三十三日。

  夏,四月,丙午,诏封满济勒噶台为忠王,赐号达尔罕,固辞不受。御史请示天下以劝廉让,从之。

  五月,癸丑,禁民间藏军器。

  甲子,庆元奉化州山崩,水涌出平地,溺死人甚众。

  丙子,帝如上都。

  六月,丙申,诏废文宗庙主,迁太皇太后鸿吉哩氏于东安州安置,放雅克特古斯于高丽。

  诏曰:“自武宗升遐,太后惑于憸慝,皇考出封云南。英宗遇害,皇考以武宗之嫡,逃居沙漠,宗王大臣同心翊戴,以地近先迎文宗暂总机务。继知天理人伦所在,假让位之各,以宝玺来上,皇考推诚不疑,即立为皇太子,文宗当躬迓之际,乃与其臣伊噜布哈、额勒雅、明埒栋阿等谋为不轨,使我皇考饮恨上宾。归而再御宸极,又私图传子,乃构流言,嫁祸于必巴实皇后,谓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陬,内怀愧歉,则杀额勒雅以杜口;上天不佑,随降殒罚。叔婶布达实哩,怙其势焰,不立明宗之冢嗣,而立孺稚之弟伊埒哲伯,奄复不年,诸王大臣以贤以长,扶朕践位。赖天之灵,权奸屏黜,尽孝正名,不得复缓,永惟鞠育罔极之恩,忍忘不共戴天之意。既往之罪,不可胜诛,基命太常彻去图卜特穆尔在庙之主,布达实哩削太皇太后之号,徒东安州安置,雅克特克斯放诸高丽。当时贼臣布哈、额勒雅已死,其以明埒栋阿等明正典刑。”

  监察御史崔敬言:“文皇获不轨之愆,已撤庙祀,叔母有阶祸之罪,亦削鸿名。尽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帝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迁,天理人情,有所不忍。方明皇上宾,皇弟尚在襁褓,未有知识,义当矜悯。盖武宗视明、文二帝,皆亲子也,陛下与太子,皆嫡孙也。以武皇之心为心,则皆子孙,固无亲疏;以陛下之心为心,未免有彼此之论。臣请以世喻之,常人有百金之产,尚置义田,宗族困厄者,为之教养,不使失所,况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当使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气之人置之度外,适足贻笑边邦,取辱外国;况蛮夷之心,不可测度,倘生它变,关系非轻,兴言及此,良为寒心!望陛下遣归太后、太子,以全母子之情,尽骨肉之义。天意回,人心悦,则宗社幸甚!”书奏,不报。未几,太后崩于东安州,雅克特古斯于中道遇害。

  己亥,秦州成纪县山崩地坼。

  庚戌,处州松阳、龙泉二县积雨,水涨入城中,深丈馀,溺死者五百馀人。遂昌县尤甚,平地二丈馀。桃源乡山崩,压死者三百六十馀。

  秋,七月,甲寅,诏封微子为仁靖公,箕子为仁献公,比干加封为仁显忠烈公。

  戊午,以星文示异,地道失宁,蝗旱相仍,颁罪己诏于天下。

  戊寅,命翰林学士承旨腆哈、奎章阁学士库库等删修《大元通制》。

  是月,禁色目人勿妻其叔母。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亥,明埒栋阿伏诛。

  癸丑,加封汉张飞“武义忠显英烈灵惠助顺王。”

  丙寅,诏:“今后有罪者,毋籍其妻女以配人。”

  冬,十月,甲申,尊皇考为“顺天立道睿文知武大圣孝皇帝”,亲裸太室。

  壬辰,立曹南王阿喇罕、淮安王巴延、河南王阿珠祠堂。

  壬寅,满济勒噶台辞右丞相职,仍为太师;以托克托为中书右丞相,宗正达噜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左丞相。

  满济勒噶台使人于通州开酒馆、糟房,日卖至万石,又广贩长芦、淮南盐,托克托不以为然,属参政佛家律曰:“吾父喜君,君所言无不听,盍谏吾父使解职!不然,人将议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众口甚可畏也。”佛嘉律如其言,乘间讽之。满济勒噶台遂辞职家居,而托克托代其位。

  是月,河南府宜阳等县大水,漂没民庐,溺死者众;人给殡葬钞一锭,仍赈义仓粮两月。

  十一月,辛未,以孔克坚袭封衍圣公。

  十二月,诏复行科举。国子监积分生员,三年一次,依科举入会试,中者取一十八人。初,中书参知政事阿荣,精于数学,逆推多奇中。天历三年,策士之日,与虞集会于直庐,语集曰:“更一科后,科举当辍,辍两科而复,复则人材彬彬大出矣。”已而果然。

  戊子,罢天历以后增置官属。初,文宗设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阁、艺文监,至是大臣议悉革罢。翰林学士承旨库库曰;“民有千金之产,尚设家塾以延馆客,堂堂天朝,一学房乃不能容耶?”帝然之,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就命库库董治,馀悉罢之。库库又请置检讨等职十六员以备进讲,帝皆俞允。

  虞集既谢病归,帝尝遣使赐上尊酒,金织文锦二,召还禁林。集病作,不能行,屡有敕即家撰文以褒锡勋旧,至是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怪曰:“此我家事,岂由彼书生耶?”

  是岁,立奇氏为第二皇后。后,高丽人,徽政院使图们岱尔进为宫女,主供茗饮以事帝,性颍黠,日见宠幸。奇彻皇后方骄妒,数箠辱之。奇彻后既遇害,帝欲立之,丞相巴延争不可。巴延死,实喇卜遂请立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置资正院使以掌其财赋。后无事则取《女孝经》、史书,访问历代皇后之有贤行者为法。四方贡献,或有珍味,辄先遣使荐太庙,然后敢食。奇氏在高丽家微,用后贵,三世皆追封王爵。

     ○顺帝至正元年(辛巳,一三四一年)

  春,正月,己酉朔,诏改至元七年为至正元年,与天下更始。

  癸亥,诏天寿节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领经筵事。

  免天下税粮五分。

  命永明寺写金字经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钞九十九万锭,中统钞一万锭。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贼蒋丙等反,破江华县,掠明远县。

  戊寅,彰德有赤风自西北起,忽变为黑,昼晦如夜。

  庚寅,帝幸护圣寺。

  命中书右丞特穆尔达实为平章政事,阿噜为右丞,许有壬为左丞。特穆尔达实,国王托克托之子也。巴延罢相,庶务多所更张,特穆尔达实尽心辅赞,每入番直,帝为出宿宣文阁,赐坐榻前,询以政道,必夜分乃罢。

  己亥,立吏部司绩官。

  庚子,复封太师满济勒噶台为忠王。

  罢漷州河西务行用库。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监属翰林国史院。

  闰月,甲午,赏易扈从明宗诸王官属八百七人金银、币帛各有差。

  壬寅,诏刻宣文、至正二宝。

  六月,戊午,禁高丽及诸处民以亲子为宦者,因避赋役。

  是月,扬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馀人,赈钞万一千八百馀锭。

  时帝在上都,不御内殿,监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行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所以保养圣躬,适起居之宜,存敬畏之心也。实勒鄂尔多斯,乃先皇所以备晏游,非常时临御之所。今国家多故,天道变更,愿大驾还大内,居深宫,严宿卫,与宰臣谋治道,万几之暇,则命经筵进讲,究古今盛衰之由,缉熙圣学,乃宗社之福也。”帝又数以历代珍宝分赐近侍,敬复上疏曰:“臣闻世皇时,大臣有功,所赐不过鞶带,重惜天物,为后世虑至远也。今山东大饥,燕南亢旱,海潮为灾,天文示儆,地道失宁,京畿南北蝗飞蔽天,正当圣主恤民之时。近侍之臣,不知虑此,奏禀承请,殆无虚日,甚至以府库百年所积之宝物,遍赐仆御、阍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帑藏几空。万一国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将何以为赐乎?宜追回所赐,以示恩不可滥,庶允公论。”

  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许有壬进讲明仁殿,帝悦,赐宣酒文阁中,仍赐豹裘、金织文币。

  冬,十月,戊午,月食既。

  十一月,猺贼寇边,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总兵讨平之。

  十二月,乙卯,诏:“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赐缯帛二表里,其馀州县,旌以高年耆德之名,免其家杂役。”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贼蒋丙等与之合,攻破江华等州县,溪洞猺二百馀寨亦相率入边抄掠。

  山东、燕南,强盗纵横,至三百馀处,选官捕之。

  是月,复立司禋监,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为昭佑灵源侯。

  太常博士逮鲁曾复拜监察御史,劾太尉达实哈雅昂吉尔,右丞衮巴布勒,刑部尚书鄂都玛勒,御史吉当普,院使哈刺、鄂勒哲、伊鲁布哈,郎中吕思诚,皆黜之。八人之中,惟思诚少过,亦变祖宗选法,馀皆巴延之党,朝廷肃然。除枢密院都事上言:“前巴延专杀大臣,其党利其妻女,巧诬以罪。今大小官及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为巴延构陷,妻女流离,当恤其无辜,给复子孙。”从之,除刑部员外郎,悉辨正横罹巴延所诬者。

  时国子监蒙古、回回、汉人生员凡千馀,然祭酒、司业、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饰章句,补葺时务,以应故事。在监诸生,日啖笼炊粉羹,一人之食,为钞五两。而十百为群,恬嬉玩惕,以嫚侮嘲谑相尚;或入茶酒肆,则施屏风以隔市人,饮罢不偿直,掉臂而出,莫敢谁何。

     ○顺帝至正二年(壬午,一三四二年)

  春,正月,丙戌,托克托用人言,于都城外开河置闸,引金口浑河之水,东达通州以通舟楫,深五十尺,广一百五十尺,役夫十万人。时廷臣多言不可,而托克托排群议不纳。左丞许有壬言:“浑河之水,湍悍易决,足以为害;淤浅易塞,不可行舟。况西山水势高峻,金时在城北,流入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都城西南,若霖潦涨溢,加以水性湍决,宗社所在,岂容侥幸!即成功一时,亦不能保其永无冲决不患。”托克托终不听。

  是月,大同饥,人相食,运京师粮赈之。

  二月,壬寅,颁《农桑辑要》。

  乙卯,李沙的伪造御宝圣旨,称枢密院都事,伏诛。

  三月,戊寅,亲试进士七十八人,赐拜珠、陈祖仁等及第、出身。

  夏,四月,辛丑,冀宁路平晋县地震,声如雷,裂地尺馀,民居皆倾。

  是月,帝如上都。

  金口河工毕,启闸放水,湍急少壅,船不可行。而开挑之际,毁民庐舍、坟茔,夫丁死伤甚众,费用不赀,卒以无功。既而御史纠劾建言者,中书参议博罗特穆尔、都水傅佐并伏诛。

  五月,甲申,太白经天。

  丁亥,东平雨雹,如马首。

  六月,戊申,命江浙拨赐僧道田,运官征粮以备军储。

  壬子,济南山崩,水涌。

  是月,汾水大溢。

  秋,七月,庚午,惠州路罗浮山崩。

  己亥,庆无路莫八聚众反,攻陷南丹、左、右两江等处,命托克托赤颜讨平之。

  立司狱司于上都,比大都兵马司。

  是月,佛郎国贡异马,长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纯黑,后蹄皆白。

  八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己巳,诏遣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衮卜布勒领河南、江浙、湖广诸军讨道州贼,平之,复平溪峒堡寨二百馀处。

  辛未,帝至自上都。

  丁丑,京城强贼四起。

  是月,归德府睢阳县因黄河为患,民饥,赈粜米万三千五百石。

  冬,十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诏遣官致祭孔子于曲阜。

  罢织染提举司。

  甲子,权免两浙额盐十万引,福建馀盐三万引。

  十二月,己酉,京师地震。

  癸亥,阿鲁、图们等以谋害宰臣,图为叛逆,伏诛。

  是岁,以御史大夫博尔济布哈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行至淮东,闻杭城大火,烧官廨民庐几尽,仰天挥涕曰;“杭,江浙省所治,吾被命出镇而火如此,是吾不德累杭人也!”疾驰赴镇,即下令,录被灾者二万三千馀户,户给钞一锭,焚死者亦如之,人给月米一斗,幼稚给其半。又请日减酒课,为钱千三百五十缗,织坊减元额之半,军器、漆器权停一年,泛税皆售。事闻,朝廷从之。又大作省治,民居附其旁,增直买其基,募民就役,则厚其佣直。又请岁减江浙、福建盐课十三万引。或遇淫雨亢旱,辄祷于神词,无不应。在镇二年,虽儿童、妇女,莫不感其恩。

  以户部郎中盖苗为御史台都事。御史大夫欲以故人居言路,苗曰:“非其才也。”大夫不悦而起。其晚,邀至私第以谢,人两贤之。寻出为山东廉访副使。益都、淄、莱地旧称产金,朝廷建一府、六所综其事,民岁买金以输官,至是六十年矣。民有忤其官长意,辄谓所居地有金矿,掘地及泉而后止。猾吏为奸利,莫敢谁何,苗建言罢之,其害遂息。

  监察御史成遵扈从至上都,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节嗜欲,以保养圣躬,圣躬安则社稷安矣。”言甚迫切,帝改容称善。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职问事;二曰左迁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尽言,循叙求进;四曰体覆廉访,声迹不实,贤否混淆。帝皆嘉纳,谕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风纪旧规也。”特赐上尊旌其忠。遵又言江浙火灾当赈恤,及劾达噜噶齐不法十事,皆从之。复上封事言时务:一曰法祖宗,二曰节财用,三曰抑奔竞,四曰明激劝。奏入,帝称善久之,命中书速议以行。一岁之中,言事并举劾凡七十馀章,皆指讦时弊。执政者恶之,改刑部员外郎,寻出为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母病辞归。遵,穰县人也。

     ○顺帝至正三年(癸未,一三四三年)

  春,正月,丙子,中书左丞许有壬罢。

  先是,有壬父熙载仕长沙日,设义学训诸生,既没而诸生思之,为立东冈书院,朝廷赐额设官,以为育才之地。南台监察御史穆巴喇锡,缘睚眦之怨,言书院不当立,并构浮辞诬蔑有壬乃其二弟仪、有孚,有壬遂称病归。

  二月,丁未,辽阳沃济野人叛。

  是月,汴梁新郑、密二县地震。秦州成纪县、巩昌府宁远、伏羌县山崩,水涌,溺死者无算。

  三月,壬申,造鹿顶殿。

  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国学生会试不中者,与终场举人同。

  戊寅,诏:“作新风宪。在内之官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之官有不法者,行台监察御史劾之。岁以八月终出巡,次年四月中还司。”

  是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初,世祖立国史院,首命王鹗修辽、金二史。宋亡,又命史臣修通三史。延祐末,国史院编修官袁桷请购求辽、金、宋遗事,从之。然义例未定,有欲如《晋书》例,以宋为本纪而辽、金为载记者,或又谓辽立国先于宋五十年,宋南渡后尝称臣于金,以为不可;又有待制王理者,著《三史正统论》,欲以辽、金为《北史》,建隆至靖康为《宋史》,建炎以后为《南宋史》;一时士论不决,至是诏厘为三史,而各统其所统。以中书左丞相托克托为都总裁官,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右丞贺惟一、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阳玄、侍御史吕思诚、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惟一,胜之子也。

  托克托问修史以何为本,傒斯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又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虽小善必录,小恶必记。不然,何以示惩劝!”由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贤否,一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而后止。

  起岩熟于金源典故,宋儒道学原委,尤多究心。有露才自是者,每立言未当,起岩据理窜定,深厚醇雅,理致自足。

  玄发凡举例,俾论撰者有所据依。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议论不公者,玄不以口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其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

  夏,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是月,帝如上都。

  六月,壬子,命经筵官月进讲者三。

  是月,中书户部以国用不足,请撙节浮费。

  回回刺里五百馀人,渡河寇掠解、吉、隰等州。

  秋,七月,戊辰,修大都城。

  是月,兴国路旱。河南自四月至是月,霖雨不止。

  八月,山东有贼焚掠兗州。

  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擒道州、贺州猺贼首唐大二、蒋仁五至京师,诛之。其党蒋丙,自号顺天王,攻破连、桂二州。

  冬,十月,戊戌,帝将祀南郊,告祭太庙。至于宗室,遣阿噜问同知太常礼仪院事李好文曰:“朕,宁宗兄也,当拜否?”好文与博士刘闻对曰:“宁宗虽弟,其为帝时,陛下为之臣。春秋时,鲁闵公,弟也,僖公,兄也,闵公先为君,宗庙之祭,未闻僖公不拜。为人后者,为之子也。陛下当拜。”帝乃拜。由是每亲祀,必命好文摄礼仪使。

  己酉,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己未,以南郊礼成,大赦天下,蠲民间田租五分,赐高年帛。

  十二月,丙申,诏写金字《藏经》。

  丁未,以翰林学士承旨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罢。

  是月,胶州及属县高密地震。

  是岁,诏立常平仓,罢民间食盐。

  征遗逸托音巴延、张瑾、杜本。本辞不至。本,清江人,在武宗时,尝被召至京师,即归武夷山中,文宗闻其名,征之,不起。至是右丞相托克托荐之,召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称病固辞,而致书于托克托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时有金华张枢,亦屡征不起。

  既又征隐士勒哲图、济尔噶朗、董立、李孝光,诏以鄂勒哲图、济尔噶朗为翰林待制,立修撰,孝光著作郎。或疑其太优,右丞相特穆尔达实曰:“隐士无求于朝廷,朝廷有求于隐士,名爵岂足吝惜耶!”识者诵之。

  卫辉、冀宁、忻州大饥,人相食。

  临察御史李稷劾奏宦官高龙卜:“恃赖恩私,侵挠朝政,擅作威福,交通时相,为国基祸,请窜逐之。”章上,流龙卜于征东。又言:“御史封事须至御前开拆,以防壅蔽之患;言事官须优加擢用,以开谏诤之路;殿中侍御史、给事中、起居注须任端人直士,书百司奏请及上所可否,月达省台,付史馆,以备纂修之实。”承天护圣寺火,诏更作之,稷言水旱相仍,公私俱乏,不宜妄兴大役,议遂寝。稷,滕州人。

  监察御史乌古逊良桢,以帝方揽万几,不可不求贤自辅,乃上疏言:“祈天永命之术,在乎敬身修德而已。今经筵多领以职事臣,数日一进讲,不逾数刻已罢,而{执曰}御小臣,恒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请招延宿儒若许衡者数人,置于禁密,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启沃宸衷,日新其德。”又以国俗父死则妻其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父母死无忧制,遂上言:“纲常皆出于天而不可变。议法之吏,乃云国人不拘此例,诸国人各从本俗,是汉人、南人当守纲常,国人、诸国人不必守纲常也。名曰优之,实则陷之;外若尊之,内实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国人者不若汉人、南人之厚也。请下礼官有司及右科进士在朝者会议,自天子至于庶人,皆从礼制,以成列圣未遑之典,明万世不易之道。”奏入,皆不报。

     ○顺帝至正四年(甲申,一三四四年)

  春,正月,辛巳,诏:“定守令黜陟之法,六事备者升一等,四事备者减一资,三事备者平迁,六事俱不备者降一等。”

  庚寅,河决曹州,雇夫万五千八百修筑之。

  是月,河又决汴梁。

  三月,壬寅,特授巴图玛多尔济征东行省左丞相,嗣高丽国王。王本名昕,高丽国王王桢之长子也。桢在国淫暴无道,帝以槛车征至,流之于揭阳,无一人从行者;桢手持衣袱以去,至岳阳而死。帝乃命昕嗣其位。

  夏,四月,帝如上都。

  五月,甲辰,中书右丞相托克托罢,以知枢密院事阿噜图为右丞相。托克托固辞相位,帝问谁可代者,以阿噜图对,遂擢用之。封托克托为郑王,食邑安丰,赐金印及海青、文豹等物,俱辞不受。

  阿噜图既为相,议除一人为刑部尚书,或难之曰:“此人柔软,于刑部非所宜。”阿噜图曰;“选刽子邪?若选刽子,须用强壮人,尚书详谳刑狱,不枉人坏法,即是好官,何用强壮者为!”其为治知大体如此。

  是月,大霖雨二十馀日,黄河暴溢,北决白茅堤。

  六月,己巳,赐托克托松江田,为立松江等处稻田提领所。

  是月,黄河又北决金堤,曹、濮、济、兗皆被灾,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省臣以闻。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

  秋,七月,戊子朔,温州飓风大作,海水溢,地震。

  益都濒海盐徒郭火你赤作乱。

  是月,滦河水溢。

  八月,丁卯,山东霖雨,民饥相食,赈之。

  丙戌,赐托克托金银钞帛,辞不受。

  是月,莒州蒙阴县地震。

  郭火你赤上太行,由陵川入壶关,至广平,杀兵马指挥,复还益都。

  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丙午,命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提调都水监。

  冬,十月,乙酉,议修黄河、淮水堤堰。

  十一月,丁亥朔,令民入粟补官以备赈济。在匿奸罪而输粟得七品杂流者,为怨家所告,有司议,输粟例无有过不与之文。中书右司郎中成遵以为:“卖官鬻爵,已非令典;况又卖于奸淫之人,其何以为治!必夺其敕,还其粟,著为令。”从之。又有议赃吏丧不许归葬,须竟其狱者,遵曰:“恶人固可怒,然与人伦孰重?国家以孝治天下,宁失罪人,不可使天下有无亲之子。”议遂寝。

  十二月,戊寅,猺贼冠靖州。

  是月,汉阳、东平皆地震。

  是岁,《辽史》成,仍督早成金、宋二史。总裁官翰林侍读学士揭傒斯留宿史馆,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

  先是,傒斯数求去,不许,命丞相托克托及执政大臣面谕毋行,傒斯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托克托因问:“方今致治何先?”傒斯曰:“储材为先。养之于名位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失材废事之患矣。”一日,集议朝堂,傒斯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托克托虽称不阿而竟莫行其言也。至是卒,给驿护丧归江南,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猺贼寇浔州,同知府事保董率民兵击走之。

  ◎至正五年

  春,正月,蓟州地震。

  三月,辛卯,帝亲试进士七十有八人,赐巴布哈、张士坚等及第、出身。

  是春,东平路及徐州路大饥,人相食。

  以陈思谦参议中书省事,先是思谦建言:“所在盗起,盖由岁饥民贫,宜在发仓廪赈之以收人心,仍分布重兵镇抚中夏。”不听。

  夏,四月,募富户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以义士之号。

  帝如上都。

  五月,己丑,诏以军士所掠云南子女千一百人放还乡里,仍给其行粮,不愿归者听。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库库卒,年五十一,谥文忠。库库在帝左右,论思献纳,多所匡救。以重望居高位,而雅爱儒士,甚于饥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萃于其门。达官有怙势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爱之?”库库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命裕宗学于赞善王恂。今秘书所藏裕宗仿书,当时御笔于‘学生’之下,亲署‘御名习书谨呈’,其敬慎若此。世祖尝暮召我先人坐寝塌下,陈说《四书》及古史治乱,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从许平仲学,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今汝言不爱儒,宁不念圣祖神宗笃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从之则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伦咸得,国家咸治;违之则人伦咸失,国家咸乱。汝欲乱而家,吾弗能御;汝慎勿以斯言乱吾国也。儒者或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然腹中贮储,有过人者,何可易视也!”

  既而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复以翰林学士承旨召还。时中书平章政事阙员,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觇帝意,帝曰:“平章已有人,今行半途矣。”近臣知帝意在库库,不复荐人,至京七日,感热疾卒。家贫,几无以为敛。帝闻,震悼,赐赙银五锭,其所负官中营运钱,台臣奏以罚布为之代偿。

  六月,庐州张顺兴出米赈饥,旌其门。

  秋,七月,丁亥,河决济阴,漂官民庐舍殆尽。

  丙午,命额森特穆尔、特穆尔达实并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丑,以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参知政事绰斯戬为右丞,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参知政事。旋命多尔济巴勒同知经筵事、提调宣文阁。时纂集《至正条格》,多尔济巴勒曰:“是书上有祖宗制诰,安得独称今日年号;又律中条格,乃其一门耳,安可独以为书名!”时相不能从,唯除制诰而已。

  冬,十月,壬子,以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为御史大夫。初,惟一迁宣徽院使,宣徽典饮膳,权势多横索,惟一取簿阅之,惟太常礼仪使阿喇布哈一无所需,惟一因言于帝,请擢居近职,且厚赐之。故事,台端非国姓不以授,惟一固辞,诏特赐蒙古氏,而改其名曰泰费音。

  辛酉,命诸臣奉宣抚巡行天下。

  集贤侍讲学士苏天爵巡京畿道,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

  辛未,辽、金、宋三史成。右丞相阿噜图进之,鼓吹导从,自史馆进至宣文阁,帝具礼服接之,因谓群臣曰:“史既成书,前人善者取以为法,恶者取以为戒,非独为君者当然,人臣亦宜知之。”是日,大宴群臣于宣文阁。托克托进曰:“给事中、殿中侍御史所纪录陛下即位以来事迹,亦宜渐加修撰,收入金滕。”帝曰:“待朕它日归天,令吾儿修之可也。仍以御图书封藏金滕,自今以后,不许有所入。”托克托遂不复言。时给事、殿中之职,皆纨礻夸子弟为之,备员而已,全无所书,史事遂废。

  己卯,监察御史布克达实里请罢造作不急之务。

  十一月,甲午,《至正条格》成。

  奉元路民陈望叔,伪称雅克特古斯太子,伏诛。

  十二月,丁巳,诏定荐举守令法。

  是岁,以河决,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奉珪玉、白马致祭于河神。台哈布哈还,言:“淮安以东,河入海处,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辊江龙铁埽撼荡沙泥,随潮入海。”朝廷从其言。会用夫屯田,其事中废。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