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籍
  2. 续资治通鉴
  3. 宋纪一百三十七

宋纪一百三十七

翻译 原文

起玄黓敦牂四月,尽十二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夏,四月,己巳,金右副元帅完颜默音等败斡罕于长泺。

  先是斡罕攻泰州不克,转趋济州,欲邀金人粮运,默音与右监军完颜福寿,合兵万三千人,以海兰路总管图克坦志宁等为左翼,临海节度使赫舍哩志宁等为右翼,至木虎崖,尽委辎重士卒,赍数日粮,轻骑袭之。贼党有来降者,谓默音曰:“贼中马肥健,官军马疲弱,此去贼八十里,比遇贼,马已惫。贼辎重去此不远,我攻之,贼必救其巢穴。贼至,马必疲,我马得少息。所谓攻其所必救,以逸待劳也。”默音从之,乘夜亟发。会大风,路暗不能辨,迟明,行三十里许,与贼辎重相近,整兵少憩。斡罕方向济州,闻金兵取其辎重,乃还救,遇于长泺。既陈,默音别设伏于左翼之侧,贼骑突出左翼伏兵之间,图克坦克宁射却之。

  是日,别部诸将与贼对者,胜负未分,相去五里许而立。左翼万户襄别与贼战,贼陈动,襄麾军乘之,突出其后,俱与大军不相及。襄以善射者二十骑,率众自贼后击之,贼不能支,乘势麾军击其一偏,贼遂却。襄遂与大军合,而别部诸将皆至,整陈力战,天忽反风扬砂石,贼陈乱。金兵驰击,大破之,追北十馀里,斩获甚众。

  辛未,金降前主亮为海陵郡王。

  甲戌,吴璘命姚仲趣德顺,统制官卢仕闵、姚志并听节制,相机图复泾、渭等州。仲言所领兵少,欲就兴元、洋州抽兵为助,璘从之。于是仲并河池、秦州兵九千诣德顺,馀兵留屯甘谷、摧沙、镇戎军。

  时原州受围已久,金兵益置大砲十四所,更用鹅车、洞子拥迫城下,矢石乱发,军民死伤甚众,势将不支。守将段彦、巩铨,告于知镇戎军秦弼曰:“原州、镇戎,脣齿相依。原州失守,镇戎必孤。”弼以闻于宣抚司,乃就令弼尽领四将兵应援。段彦复报敌兵增至七万,卢仕闵谓泾、渭距德顺、镇戎地远,而原州势急,请姚仲分援原州,仲乃令右军统制李在分遣治平寨屯兵五百人往援之。仕闵以原州急,分遣其兵寨于东山及渭川道三岔口榆林堡,堡距州五十里,以为应援,且密遣壮士驰报城中,俾知外援以坚其守。

  戊寅,御史中丞汪澈参知政事。

  戊子,起居舍人、充大金国贺登宝位使洪迈等辞行。

  壬辰,起居郎吕广问权尚书礼部侍郎。

  丙申,兴元都统制姚仲闻原州围急,乃令统制官姚志、李在量留兵屯德顺,尽以精兵同所将常从兵以是日发德顺,往援原州。

  契丹斡罕率众西走,金右副元帅默音追及之于{松}河。贼已济,毁其津口,赫舍哩志宁军先至,不克渡,乃对岸为疑兵,以万户瓜勒佳清臣、图克坦海罗于下流渡河。值支港两岸斗绝,且泞淖,命军士束柳填港面过。追之数里,得平地,方食,贼众奄至。志宁急整陈,贼自南冈驰下冲陈者三,志宁力战,流矢中左臂,战自若。后军毕至,左翼轻骑兵先与贼接战,据上风纵火,乘烟击金军。金步兵亦至。并力合战,凡十馀合,金兵苦风烟,皆植立如痴。会天雨风止,金兵奋击,大败之。图克坦克宁追奔十五里,贼前厄溪涧,不得亟渡,多杀伤。贼既渡,金兵亦渡。少憩,贼反旆来攻,克宁以大军不继,令军士皆下马射贼。贼引却而南,克宁亦将引而北。士未及骑马,贼复来冲突,金兵少却,回渡涧北。金军大队至,斡罕遂引去。

  五月,戊戌,四川宣抚使吴璘,自河池往凤翔视师。

  都统制姚仲遣统领官赵铨引兵七百至开边寨,克之,获其知寨成茂。已而金人千馀自原州来求战,铨鼓众力战,北兵败走。金二百馀骑又驻开边寨河滩,右军统制卢仕闵战退之,追击至九龙泉。仲令统制姚公辅同统领官张诏、赵铨领兵七百赴原州,又令统制姚公兴驻原州北岭,与金人合战,夺其隘口。守将段彦知大军将至,势少壮,金人是日攻城亦稍缓。

  壬寅,仲以大军至原州之北岭,与金人合战,南兵大败。前一日,仲未至开边寨之十里,将以次日由九龙泉上北岭,令诸军弓弩尽满引行前,辎重队居后。平旦,遇敌万馀求战,仲以卢仕闵所领马步军及陕西兵合为头陈,次以己所统部军六千四百十有八为四陈,随势便利分列之,又以统制官姚志所部兵为后拒,列为隘曲。南军尽力鏖击,陈面开合凡数十,敌兵每一冲陈,率三千馀众,选为进退。辎重队随陈乱行不整,第一、第二陈方交锋,而第三、第四已为金兵破拒马而入,陈心冲溃、辎重中隔,莫可接。第五陈及仲牙兵,死斗最久,自辰至未,人马死亡,枕藉道路,军遂大溃。志陈居第六,已逾两隘,行前者还报诸陈尽为敌兵所败,志谓其徒曰:“前军既败,我辈进亦死,退亦死,等死耳,进犹可生也。”遂悉其军各死战。未几,金人马军直前冲击,志令左军第四正将张傅传令枪手尽坐,神臂弓先发,平射弓次之,起伏凡五,金兵引退约二百步。志遂趋陈,逾七八里,敌乃归南山原。当时询求姚仲不得,顷之,有报仲已至开边寨,志遂令将官杨立领神臂弓甲兵各五队据九经泉大川路,以备敌邀击。是役也,武显大夫、兴州前军同统制郑师廉,与统领官七,将官三十,队将七十有三,并死于陈,队兵以下不与焉。仲既至开边寨,讳言五陈之败,惟推姚志为奇功,以捷报宣抚司。

  公辅闻仲遇敌,乃引兵次原州城为策应,遇金人,与战,至午,各退保于故垒。时吴璘方遗仲书,问原州敌势,且曰:“喀齐喀贝勒次凤翔,坚守不出。势不与处,虽原州围未解,可且赴德顺。”书未至而仲已败。

  金立楚王允迪为皇太子。

  乙巳,诏:“礼部奏名进士,依祖宗故事,更不临轩策试。”

  戊申,太傅、宁远军节度使、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醴泉观使。

  辛亥,镇江都统制张子盖,与金人遇于石湫堰,败之。

  先是金以数万众围海州,诏子盖率兵往援,仍听张浚节制。浚受命,即为书抵子盖,勉以功名,令出骑乘敌弊。子盖至京口,整军渡江,亟趣涟水,择便道以进。前一日,至石湫堰,金万骑陈于河东。子盖曰:“彼众我寡,利在速战,不可令敌知我虚实。”于是率精锐数千骑,驰马先入。复州防御使王友直以所部力战,御营宿卫前军统制张玘为流矢中其脑,没于陈,士卒死斗。金兵遂大败,拥于河,溺死几半,馀骑遁去。

  壬子,奉安显仁皇后神御于景灵宫。

  癸丑,吴璘闻姚仲之败,乃逮系左军第四正将张傅鞫之,始得其实,遂追仲赴军前议事。翌日,又令统制官姚公辅、赵铨守原州,听候中军统制吴挺节制,不得自为摘发,若擅离所守地,稍失支吾,并斩。

  乙卯,忠州团练使、知顺昌军孟昭,率部曲来归,居固始县。以昭为光州兵马钤辖,其徒皆授田居之。

  丁卯,天申节,罢上寿。

  海州围解。

  戊午,饮宗小祥,上诣几筵殿行礼。

  癸亥,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言:“军籍日益凋寡,补集将士,必资西北之人,能战忍苦,方为可仗。访得东北今岁蝗虫大作,米价涌贵,中原之人,极艰于食。乞朝廷多拨米斛或钱物,付臣措置招徠,人心既归,北势自屈。”诏以米万石予之。

  浚以为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扰之后,当收以为兵,乃奏曰:“两淮之人,素称强力,而淮北义兵,尤为忠劲,困于敌人,荼毒已甚,仇敌欲报之心,未尝一日忘也。特部分未严,器械不备,虽有赤心,不能成事。诚恐一旦奸夫鼓率,千百为群,别致生事,可因其嫉愤无聊之心而招集之。宜置御前万弩营,募民壮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并不刺臂面,以御前效用为名,各给文帖,书乡贯、居住之处及颜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结一保,两保为一甲,十甲为一队,递相保委,有功同赏,有罪同罚,于建康府置营寨安泊。”诏可之。

  浚即下令曰:“两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妇,杀伤掳掠,不能相保,今议为必守之计。复耻雪怨,人心所同,有愿充者,宜相率应募。至于淮北久被涂炭,素怀忠义,欲报国恩,亦当来归,共建勋业。”于是两淮之人,欣然愿就,率皆强勇可用,浚亲训抚之。又奏差陈敏为统制。敏起微贱,声迹未振,浚擢于困废中,敏感激尽力图报。未几,成军。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动,欲败成绩,数月间,来应者不绝,众论始定。

  浚谓:“敌长于骑,我长于步,制骑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专制弩治车。又谓:“三国以后,自北来南,未有不由清河、涡口两道以舟运粮。盖淮北广衍,粮舟不出于淮,则惧清野无所得,有坐困之势,于是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涡、颍,大兵进临,声势连接,人心毕归,精兵可集。”即奏言之。又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窥东莱,由清、泗窥淮扬。诏下福建选募。

  甲子,诏曰:“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裕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勤万几,宵旰靡怠。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康宁。今边鄙粗宁,可遂如意。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冲,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速讨论典故以闻。”

  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为太尉、主管殿前司公事,宁国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李显忠为太尉、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攻熙州,是月,拔之,获其都统官刘嗣。

  初,三大将之出也,兴元路得秦、陇、环、原、熙、河、兰、会、洮州、积石、镇戎、德顺军,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陕、华州,凡四郡,独渭北以重兵扼凤翔,故散关之兵未得进。

  是月,金右副元帅默音,以逗留召还。

  默音贪掳掠,败敌不急追,纵敌使去。其子色格暴横,军中士卒不用命。斡罕得水草善地,金兵水草乏,马益弱,斡罕遂涉懿州界,陷灵山、同昌、惠和等县,窥取北京,西攻三韩县,势益炽。金廷臣或言:“斡罕兵势如此,若宋人乘虚袭我,国其危哉!设有所求,当割地与之。”金主惧甚。右丞布萨忠义请曰:“臣闻主优臣辱,愿效死力,殄灭契丹。”金主壮之,乃召默音等还,切责罢之。以赫舍哩志宁为右监军,偕左监军高忠建进讨。旋命忠义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经略契丹。

  六月,丙寅朔,四川宣抚使吴璘次大虫岭,姚仲来谒,璘先令夔州安抚李师颜夺其兵,欲斩以徇。参议官有劝止之者,乃系河池狱,旋送文州拘管。

  统制姚公辅引兵出城北,次于北原,与敌兵遇,战焉。金人自五月至于今,增兵凡万五千骑,调丁夫五千馀众,以牛车运砲坐六十有馀所,增置憨皮袋,搜城车、呆楼、洞子十馀所,自城东至于西南隅,共为六寨。守将段彦来告急,一日书五至,公辅告急亦继至。

  己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李捧罢,为武泰军承宣使、两浙东路军副总管、绍兴府驻答刂;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镇南军承宣使、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李道罢,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知荆南府;中亮大夫、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副都统制兼知襄阳府王宣领郢州防御使、权主管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仍兼知襄阳府。

  庚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潭州观察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讨使吴珙为安远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赏茨湖之捷也。时复与金人议和,故三招讨并除管军而结局。

  壬申,永州防御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充鄂州驻答刂前军都统制。

  癸酉,以立太子,告天地、宗庙、社稷。

  甲戌,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论宰相硃倬之罪,倬闻,亦乞免。乙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硃倬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帝出御答刂曰:“朕宅帝位三十有六载,荷天地之灵,宗庙之福,边事浸宁,国威益振。惟祖宗传序之重,兢兢焉惧弗克任,忧勤万几,弗遑暇佚,思欲释去重负以介寿臧,蔽自朕心,亟决大计。皇太子贤圣仁孝,闻于天下,周知世故,久系民心,其从东宫付以社稷。惟天所相,朕非敢私。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迁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一应军国事,并听嗣君处分。朕以淡泊为心,颐神养志,尚敕文武忠良,同德合谋,永底于治。”诏,洪遵所草也。

  丙子,帝行内禅之礼,有司设仗紫宸殿下。先是帝尝谕太子以传禅意,太子流涕固辞,至是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复加面谕。太子推逊不受,即趋殿侧便门,欲还东宫,帝勉谕再三,乃止。

  于是帝御紫宸殿,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参知政事汪澈、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升殿。康伯奏言:“臣等辅政累年,罪戾山积,圣恩宽贷不诛。今陛下超然高蹈,有尧、舜之举,臣等不胜欣赞。但自此不获日望清光,犬马之情,无任依恋!”因再拜泣下。帝亦为之挥涕,曰:“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疾,久欲闲退。此事断在朕意,非由臣下开陈也。卿等宜悉力以辅嗣君。”康伯等复曰:“皇太子贤圣仁孝,天下共知,似闻让逊太过,未肯即御正殿。”帝曰:“朕已再三邀留,今在殿后矣。”帝即入宫。

  百官移班殿门下,宣诏结,复入班殿庭。顷之,皇太子服袍履,内侍扶掖至御榻前,拱手侧立不坐,应奉官以次称贺。内侍扶掖至于七八,乃略就坐,宰相率百僚称贺,皇太子遽兴。康伯等奏言:“愿陛下即御坐,正南面,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太子愀然曰:“君父之命,出于独断。此大位,惧不敢当,尚容辞避。”

  班退,太上皇帝即驾之德寿宫。帝服赭袍、玉带,步出祥曦殿门,两掖辇以行,至其宫门,弗肯止。上皇麾谢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还,顾谓曰:“吾付托得人,斯无憾矣!”左右称万岁。百官扈从上皇至德寿宫。

  丁丑,驾诣德寿宫起居。

  戊寅,大赦。

  帝谕群臣曰:“朕欲每日一朝德寿宫,以修晨昏之礼,面奉太上皇帝圣谕,谓恐费万几,劳烦群下,不赐许,可委礼官重定其期。”礼部侍郎黄中奏:“汉高帝五日一朝太上皇,今请依前事。”诏从之。

  金命居庸关、古北口讥察契丹间谍,捕获者加官爵。己卯,命万户温特赫阿噜岱率兵四千屯守古北口、蓟州石门关。以斡罕侵轶日甚,故备之。

  金布萨忠义之奉命讨斡罕也,金主赐以诏曰:“军中将士有犯,连职之外,并以军法从事,有功者依格迁赏。”又诏将士曰:“兵久驻边陲,蠹费财用,百姓不得休息。今以右丞忠义为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宜同心戮力,无或弛慢。”

  以大名尹宗尹为河南路统军使。

  壬午,忠义等遇斡罕于花道。斡罕拥众八万,势甚张。忠义以宗亨为左翼,宗叙为右翼,与贼夹河而陈。贼渡河,分其后为二,先犯左翼军,万户扎拉以六百骑奋击,败之。贼犯右翼军,宗亨及富察世杰指画失宜,陈乱,败于贼,世杰挺身投入于扎拉军中。贼围扎拉军,扎拉力战,宗叙以右翼军来救。斡罕不能胜,乃以精锐自随,以羸兵护其母、妻、辎重由别道西走,期于山后会集,忠义及赫舍哩志宁以大军追及于袅岭西陷泉。贼军三万骑,涉水而东,大军先据南冈,左翼军自冈为陈,迤逦而北,步军继之,右翼军继步军北引而东,作偃月陈,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使贼不见首尾。时昏雾四塞,跬步莫睹物色,忠义祷曰:“狂寇肆暴,杀戮无辜,天不助恶,当为开霁。”莫已,昏雾廓然。贼见左翼据南冈,不敢击,击右翼军,扎拉力战,贼稍却。志宁与瓜勒佳清臣等合战,贼大败,将涉水去,泥泞不得亟渡,金兵逐北,人马相蹂践而死,不可胜数。陷泉皆平,馀众蹈藉而过,或奔溃窜匿林莽间,金兵踵击之,俘斩万计,生擒其弟伪六院司大王袅。斡罕走趋奚地,金兵追蹑至七渡河,又败之。既逾浑岭,复进军袭之,望风奔溃。斡罕之母举营自落冈西走,志宁追之,尽获辎重,俘五万馀人。

  捷闻,金主诏曰:“右副元帅忠义,遣使来奏大捷。或被军俘获,或自能来服,或无所归而投拜,或将全属归附,或分领家族来降,或尝受伪命及自来曾与官军斗敌,皆释其罪。其逃亡者,除斡罕一身,有能归附,亦准释放,能诛捕斡罕或率众来降者,并给官赏。各路抚纳来者,毋得辄加侵损。无资给者,有粮处安置,仍官为养济。”

  癸未,陈康伯奏:“臣等以前二日朝德寿官,太上皇帝宣谕,车驾每至宫,必于门外降辇。已再三谕之,既以家人之礼相见,自宜至殿上降辇。令臣等奏禀此意。”帝曰:“夜来太上皇帝有旨,令朕只朝朔望。朕于子道问寝侍膳,尤宜勤恪,卿等可详议以闻。如宫门降辇,在臣子于君父,礼所当然。太上皇帝虽曲谕,朕断不敢。”

  甲申,诏曰:“朕钦承圣训,嗣守丕基,猥以眇躬,托于王公士民之上,兢兢业业,惧德菲薄,不敏不明,未烛厥理,将何以缉熙初政,称太上付授之恩!永惟古先极治之朝,置鼓以延敢谏,立木以求谤言,故下情不塞于上闻,而治功所由兴起也,朕甚慕之。况今荐绅之士,咸怀忠良,刍荛之言,岂无一得!朕躬有过失,朝政有缺遗,斯民有休戚,四海有利病,凡可以佐吾元元,辅朕不逮者,皆朕所乐闻。朕方虚怀延纳,容受直辞,言而可行,赏将汝劝,弗协于理,罪不汝加。悉意陈之,以启告朕,毋隐毋讳,毋惮后害。自今时政阙失,并许中外士庶直言极谏,诣登闻检、鼓院投进;在外于所在州军实封附递以闻。”

  丁亥,诏胡铨复元官,差知饶州。

  礼部侍郎黄中等言:“奉圣旨,太上皇帝有诏,却五日之朝,朕心未安,令有司官详议。臣等今议,除朔、望皇帝诣德寿宫朝见外,请于每月初八并二十二日朝见,并如宫中之仪。”诏从之。

  壬辰,殿中侍御史张震言:“绍兴二年诏书略曰:‘昔我太祖皇帝尝令百官轮次面对,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轮一员面对,朕当虚伫以听其言,且观其行。’陛下初承圣绪,望举行旧典,诏日官日以序进,则数日之间,议论毕陈,而贤愚可以概见。俟其既周,即复依旧五日轮对。”诏从之。

  帝手书召判建康府张浚。既见,帝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赖惟公。”浚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一不当。人心自归,强邻自服。”帝竦然曰:“不当忘公言。”浚见帝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帝坚意以图事功。于是加浚少傅,进封魏国公,除江淮宣抚使,节制屯驻军马。

  秋,七月,壬寅,诏曰:“永惟邦本,实在斯民。民之休戚,实系守令。太上皇帝精择循良,留神惠养,垂及眇躬,其敢怠忽!咨尔分土之臣,毋滋讼狱,毋纵吏奸,毋夺民时以重土木,毋掊民财以资饷遗。有一于此,必罚毋赦。至于俾民安其田里,愁叹不生,增秩赐金,若古典则。”

  丁未,赐知临安府赵子潚御札,罢京尹供食善营办。帝曰:“更宜子细求访,应有扰民之事,一一条具开奏。如停罢供馈等,所省钱二万馀贯,可尽与民间除去科扰。”

  戊申,诏追复岳飞元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

  庚申,金尚书左丞相晏致仕。

  壬戌,诏:“将届圣节,诸路监司、州军应合进金银钱绢等,缘天申圣节已行进奉,合进之数,权与蠲免。”

  金边帅以檄至盱眙,达通和之意,宜各守元立封疆,边臣以闻。乃下诏曰:“敌人求索故礼,从之则不忍屈辱,不从则遗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宰执、侍从、台谏,各宜指陈定论以闻。”

  时群臣有所论列,而宰执独无奏章,帝以问参知政事史浩。浩奏谓第当且坚壁以御攻冲,俟乘机以图恢复。先是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张浚议,浚谓如此是自示以削弱之形,不若先城泗州。浩既参知政事,与张浚议多不合。

  命参知政事汪澈视师湖北、京西。时刘珙使金,不至而复。先是洪迈、张抡使回,见张浚,具言金不礼我使,具状令称陪臣,浚谓不当复遣使。而史浩议遣使报金以登位,竟遣珙。行至境,金责旧礼,不纳而还。

  斡罕既败,收合散卒万馀人,遂入奚部,以诸奚自益。八月,乙丑朔,金左监军高忠建破奚于栲栳山,及招降旁边奚六营,有不降者攻破之。斡罕寇古北口,万户温特赫阿噜岱因妻生日,辄离军六十里,贼闻之来袭,杀伤士卒甚众。金主命完颜默音以兵三千会旧屯兵击之。先是有告默音子色格谋反者,金主察其诬,命鞫告者,告者款伏,遂诛之。金主谓默音曰:“人告卿子谋反,朕知卿必不为此。今告者果自服罪,宜悉此意。”默音至军,击擒其贼党。

  癸酉,金主谓宰臣曰:“百姓上书陈时政,其言犹有所补。卿等位居机要,略无献替,可乎?夫听断狱讼,簿书期会,何人不能!唐、虞之圣,犹务兼览博照,乃能成治。正隆专任独见,故取败亡。朕早夜孜孜,冀闻谠论,卿等宜体朕意。”诏百司官吏:“凡上书言事,或为有司所抑,许进表以闻。朕将亲览,以观人材优劣。”

  丁丑,金免齐国妃、韩王亨等亲属在官籍者。

  金主诏元帅右都监完颜思敬,以所部军与大军会讨斡罕。

  戊寅,帝诣德寿宫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行礼。

  乙酉,金诏左谏议大夫石琚、监察御史冯仲方廉察河北东路。

  丁亥,金主诏御史台曰:“自三公以下,官僚善恶邪正,当审察之。若止理细务而略其大者,将治卿等罪矣。”

  辛卯,金罢诸关征税。

  九月,丁酉,诏:“朕仰稽祖宗故事开讲,其日可召辅臣观讲。”

  戊戌,诏:“比下求言之诏,欲急闻过失,四方有献言者,并付后省看详。今已逾月,未闻推择来上,可令催促。”

  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才豫当储蓄,以备缓急。欲举一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可令集侍从、台谏各举所知,以俟采择。”

  金完颜思敬以所部兵入奚地,会布萨忠义之军追讨斡罕,贼党多降,馀多疾疫而死,无复斗志。斡罕自度势穷,谋自羊城道四京奔夏国。金兵追之益急,其众复多亡去,度不得西,乃北走沙陀。庚子,贼党执斡罕以降,并获其母、妻,逆党悉平。甲辰,金太子率百官上表贺。乙巳,金以斡罕平诏中外。辛亥,斡罕磔于市,其党瓜里扎巴南走,左宣徽使宗亨追之,不及,瓜里扎巴遂来降。

  甲寅,诏胡铨、王十朋并赴行在。

  冬,十月丙寅,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各举可任监司、郡守之人,分为二等,一见今可用,一将来可用,限一月闻奏。如所举,增秩、赐金,举主同之;不如所举,罚亦同之。及见任监司、郡守才与不才,亦限一月内逐一具姓名臧否品目来上。”

  右正言周操言:“国家内设百官,必资久任以责成效。今则不然,自丞、簿不数月望为郡,自郎不数月望为卿、监,利于速化。人则幸矣,职业不修,国家何赖!若乃监司、郡守之数易,则其害又有大于此者。监司一易则扰一路,郡守一易则扰一州。望面谕大臣,自今内外除授之际,确意精选,务在久任。”诏令三省遵守。

  丁卯,金以左副元帅完颜固云为平章政事。

  戊辰,金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布萨忠义等至自军。丙戌,以忠义为右丞相,改封沂国公,以左监军图克坦志宁为左副元帅。

  戊子,金葬睿宗皇帝于景陵,大赦。

  己丑,金命赫舍哩志宁经略南边。

  十一月,癸巳朔,金命布萨忠义南伐。

  甲寅,殿中侍御史张震等言:“乾德四年诏,自今内臣年及三十以上,兼见在朝廷系职,方许养一子;皇祐五年诏,内侍以一百八十人为额;嘉祐中,韩绛奏内臣员多,请住养子;至治平以后,始复许奏荐。而熙宁中,神宗谕宰臣曰:‘方今宦者数已多,而隶前省官又入内侍。绝人之世,仁政所不取。且独不可用三班使臣代其职事乎?’吴充对曰:‘此盛德事,臣等敢不奉行!’自来条例,又须限以年甲,试以诗书,籍定姓名,遇阙不填。宜立为定制。”诏:“令内侍省开具见在人数闻奏,今年会庆节权免进子。”

  乙卯,臣僚言:“祖宗时,赃罪削籍配流者,虽会赦不许放还叙用。近睹登极赦,命官除名追官资及勒停并永不收叙人,并与叙元官,甚失祖宗痛绳赃吏之意。请自今,官吏尝经勘断犯入已赃,并不许收叙;如有已放行收叙者,即为改正。”从之。

  十二月,戊辰,诏:“今日早朝,集侍从、台谏赴都堂,条具方今时务,仍听诏旨。”诏曰:“朕览张焘所奏,犁然有契于衷,已令侍从、台谏集于都堂。今赐卿笔札,宜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退,各于听治之所,尽率其属,谕以朕旨,使极言之,毋得隐讳,朕将有考焉。”

  初,张焘以故老召除知枢密院事,帝问为治之要,焘因言:“太上皇帝绍兴初,尝举行祖宗故事,诏百官赴都堂,令条具当今弊政与夫救正之宜,请检举地之。”故有是诏。

  庚辰,臣僚言:“国朝检校官一十九员,上者曰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司徒、司空,而除授则自司徒迁太保,各以序进。陛下方讲修圣政,宜下有司讨论,立为定式。”给事中黄祖舜等言:“看详臣僚所陈六事:其一曰,六等检校官,旧制也,今则皆无有。而自节度径除太尉,历开府仪同三司以至少保。其二曰,节度以移镇为恩宠,旧制也;今则一定而不易。其三曰,承宣分大、中、小镇,观察分大、小州,旧制也,今则皆径作一官矣。其四曰,横行自右武大夫以至通侍为十三等,以待年劳及泛恩者,非有功效显著,不带遥郡,旧制也,今则自右武大夫当迁官者,率以遥郡改转,才五迁即至遥郡承宣,一落阶遂为正任承宣使。其五曰,武功大夫实历十年,用七举主始转行,旧制也,今或自小使臣为宣赞舍人,才迁一官,径至右武郎。其六曰,总管、钤辖、都监分六等差遣,非正任观察使及管军,不以为总管,旧制也,今降此而得之者,纷纷皆是。逐项所陈,委皆允当,乞与施行。自降指挥日为始。”诏并从之。

  辛巳,帝曰:“昨闻臣僚言,秦桧诬岳飞,举世莫敢言,李若朴为狱官,独白其非罪。吕忱中发王晌,所司皆取迎合;林待问为勘官,独直其冤状。章杰捕赵鼎送葬人,又搜其私书,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为县尉,毅然拒之。沈昭远为王鈇家治盗,欲锻炼富民,多取其陪偿;王正己为司理,卒平反之。此皆不畏强御,节概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

  乙酉,金遣尚书刑部侍郎刘仲渊等廉察宣谕东京、北京等路。

  是月,命宰相陈康伯兼枢密使。

  诏吴璘班师。

  是冬,帝召陈俊卿及张浚子栻赴行在所。

  浚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用师淮耎,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之援。帝见俊卿等,问浚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时金以十万兵屯河南,声言窥两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州,金不敢动;第移文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浚言金人多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栻之见帝也,即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悯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也。愿益加省察,稽古亲贤以自辅,毋使其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立成。”帝大异之。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