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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一百三十

翻译 原文

起昭阳作噩正月,尽旃蒙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三年(金贞元元年)

  春,正月,辛卯朔,金主以弟兗殁于除夕,不视朝。

  丙午,金以中京留守高祯为御史大夫。

  己酉,降授平海军承宣使、提举台州崇道观、台州居住李显忠,复宁国军节度使,以赦叙也。

  是月,昭信军节度使士夽薨,追封安化郡王,录其子右宣教郎不讠帛三人为直秘阁,它子弟选官改秩除官者七人,恤典如执政。

  二月,庚申朔,诏岳阳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士樽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金主自中京如燕京。

  庚午,脔虔州军贼黄明等八人于市。明等据州城凡百有十二日。

  辛未,改虔州为赣州,改虔化县为宁都。

  癸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忠州团练使、殿前司游奕军统制、措置盗贼、节制军马、知赣州李耕,以功为金州观察使,于是诸将刘纲等九人各迁二官,将士受赏者万三千百二十有四人。

  三月,丙午,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齐安郡王士祇薨于建州,赠太傅,追封循王,六子皆进官二等,女封郡主,诸妾受封者五人。

  辛亥,金主至燕京,备法驾。

  壬子,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杨宗闵,赐谥忠介;故敦武郎、知麟州建宁寨杨震,赐谥恭毅。二人,杨存中祖、父,皆以死事故,用存中请也。

  甲寅,金主亲选良家子百三十馀人充后宫。

  乙卯,金以迁都诏中外,改元贞元,内外文武皆进官一等。

  改燕京为大兴府,号中都,中京大定府为北京,汴京开封府为南京,而旧辽阳府为东京,大同府为西京如故。削上京之名,止称会宁府。分蕃、汉地为十四路,置总管府。名都城门十二,命近臣书之。名太庙曰衍庆宫,以奉太祖、太宗、德宗神主;又作原庙于其东,以奉太祖已上。

  旧取士无殿试,金主始复之。凡乡试三人而取一,府试四人而取一。府试分六路:河北及燕人于大兴,辽之东北于会宁,山后及河东人于大同,山东人于东平,河南人于开封,关中人于河中,通以五百人为合格,殿试又黜之,榜首即授奉直大夫、翰林应奉文字。后又罢经义、神童等科,惟以词赋、法律而已。

  金之用刑,旧有沙袋,熙宗立,始去之,金主立,又去杖脊,凡徒刑,止以荆决臀,为其近人心故也。徒刑五等,自五年至一年,皆使之杂作,满则释之。

  金主又定车盖之式,后妃车饰以金,三品以上饰以银;自后妃至五品皆硃轮,六品以下,黑、绿而已。旧亲王、宰执用紫盖,金主使削之,惟太子用红,诸妃用紫,三品以上用青,皆以罗;四品、五品用青,皆以绢;馀不得用。

  丙辰,金以司徒图克坦恭为太保、领三省事,平章政事萧裕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右丞张浩、左丞张通古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张中孚为左丞,肃玉为右丞,平章政事李德固为司空,左宣徽使刘萼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昂为枢密使,工部尚书布萨思恭为枢密副使。

  夏,四月,戊寅,金皇太后大氏崩。

  大氏病笃,以不得一见图克坦太后为恨,临终,谓金主曰:“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寿宫偕来中都。我死,必迎致之,事永寿宫当如我。”金主不听。

  辛巳,诏:“诸州编管、羁管人,在法止许月赴长吏呈验。闻比来囚禁锁闭,甚于配隶,可令遵守成宪。如走失捉获人,即具名申尚书省别遣。”

  五月,庚子,右朝奉郎、就权利州东路安抚司主管书写机宜文字杨庭言:“兴元府褒斜谷有古六堰,溉民田甚广。兵火后,修不以时,水至辄坏。若全以食水户修葺,恐民力重困,请每遇夏月水泛,于见屯将兵内,差不入队兵卒并手修葺。”

  兴元自兵乱以来,城内生荆棘,官民皆茅屋,而帑藏寓僧舍。自太尉杨政再为帅,以次缮治,至是一新,户口浸盛,如承平时矣。

  政尝葺学舍,府学教授青神唐迪请增学田以广养士,政从之。时有欲以学田馈军,迪言:“大军岁费四千万,而欲取学田以当贼,何啻九牛一毛,又岂爱礼存羊之意邪?”论者乃止。

  辛亥,金国贺生辰使副中奉大夫、秘书监兼右谏议大夫赫舍哩大雅,广威将军、尚书兵部郎中兼四方馆副使萧简,见于紫宸殿。

  金主以其弟衮名声彰著,忌之。兗不自安,尝召日者问休咎;家奴希旨,乃上急变,言衮召日者问天命。金主使高祯等就鞫之,无状。金主怒,械衮至中都,不复究问,斩于市,牵连者皆桀之。

  六月,己卯,潼川大水,涪江涨。

  庚辰,沅江武陵涨水坏城,人争保城西牛头山,山趾大溪桥坏,水大至,平地丈五尺,死者甚众。

  金主以京城多隙地,夏间以赐朝官及卫士等,秋,七月,戊子朔,仍命征钱有差。

  庚寅,右正言兼崇政殿说书史才试右谏议大夫。

  戊申,将作监主簿孙寿祖言:“湖、广、夔、峡,多杀人以祭鬼,近又浸行于它路,浙路有杀人而祭海神,川路有杀人而祭盐井者,请饬监司、州县严行禁止,犯者乡保连坐,仍毁巫鬼淫祠以绝永害。”从之。

  是月,少保、昭化军节度使、醴泉观使、驸马都尉、和国公潘正夫薨于婺州,赠太傅,官给葬事。

  八月,壬戌,金司空李德固卒。

  金禁中都路捕射麞、兔。

  乙丑,岳阳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士樽薨,赠太傅,追封韶王。其弟降授郢州防御使士嵰,特复潭州观察使;诸子迁官除职者九人。后谥恭靖。

  丙寅,左宣教郎王孝廉,谋据成都以叛,伏诛。

  初,孝廉之父辅,以左朝请大夫守合州,所为不法,左朝奉大夫史聿,时为潼川府路转运判官,置狱遂宁府,穷治之,孝廉与其兄弟忠俱就逮,辅忧惧死,聿移夔州路转运判官,狱遂不竟。孝廉兄弟知不免,阴怀异志,即归所寓成都府,破产招集亡命,多市弓剑,离军使臣之无赖者,靡然从之。会敷文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曹筠,当以是夕诣府学斋宿,孝忠与其徒谋夜袭杀筠,然后举事。忠训郎王立知其谋,与孝忠家婢潜以告本路兵马钤辖、左武大夫、英州刺史柳佾,佾率兵,以素队往捕,孝忠与其徒相拒敌,官军死者三人,佾走趋府治。筠卧阁不出,都钤辖司干办公事张行成排闼入告,始授甲讨之。孝忠等徐步至府门纵火,人皆惊散。孝忠等驰出衙西门,官军蹑其后,孝忠、孝廉登楼自刎死。孝忠子大正与其党樊常等五人为官军所杀,馀党二十八人走郫县,后四日,皆伏诛。诏劾孝忠反状,馀者悉原之。官军以次受赏,凡为钱万七千馀缗。

  戊寅,金赐营建宫室工匠及役夫帛。

  己卯,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武安军承宣使、充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贵卒。

  甲申,武功大夫、吉州团练使、新江南西路马步军副总管丁禩,移江南东路副总管,建康府驻答刂。

  九月,甲午,帝谓大臣曰:“闻潼川路水灾,可令转运、常平司将被灾州县检放赈济。”

  冬,十月,丁巳,金主猎于良乡,封料石冈神为灵应王。金主自言曩时尝过此祠,持杯珓祷曰:“使吾有天命,当得吉卜。”投之。吉。又褥曰:“果如所卜,它日当有报,否则毁尔祠。”投之,又吉,故封之。金主托言神道,欲掩其弑逆也。戊午,还京。

  以御史施钜为大金贺正旦使,带御器械冀彦明副之。行尚书左司郎中吴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彦攸副之。

  壬戌,金有司言太后园陵未毕,合停冬享及袷祭,从之。

  戊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宋朴罢。

  右谏议大夫史才,论朴执政无状,朴闻,求去;章四上,诏以本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才言:“朴为士而不自爱,乃从道罔俗,与丐者为伍,其欺诞罔俗,罪不在少正卯之下,请重行窜逐。”诏朴落职。

  壬申,右谏议大夫兼侍讲史才充端明殿学士兼签书枢密院事。

  安远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街,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丙子,金诏:“内外官闻大功以上丧,止给当日假;若父母丧,听给假三月。著为令。”

  丁丑,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魏师逊试御史中丞。

  十一月,丙戌朔,定州献嘉禾,金主命自今不得复进。

  己丑,金瑶池殿成。

  戊戌,金左丞相温都思忠致仕。

  壬寅,诏为张叔夜立庙于信州永丰县墓侧,赐名旌忠。叔夜之死也,其家葬衣冠于县境,至是乃请建词焉。

  乙巳,以经筵彻章,赐宰执、讲读、说书、修注官御筵于秘书省,自是以为故事。

  庚戌,金以枢密使昂为左丞相,以枢密副使布萨思恭为枢密使。

  十二月,戊午,金主特赐贵妃唐古鼎格家奴孙梅进士及第。

  壬戌,金以签书枢密院事宁萨为枢密副使。

  癸亥,太傅、昭庆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平乐郡王韦渊薨,赠太师,命睿思殿祗候王晋行护丧事。

  辛未,金主封所纳皇叔曹国王宗敏之妃阿兰为昭妃。既而大臣奏宗敏属近行尊,不可,乃令出宫。

  丙子,金贵妃唐古鼎格坐与旧奴奸,赐死。

  癸未,禁民车服逾制。

  闰月,癸巳,金定社稷制度。

  丙申,命检正都司官详定郡守所上利病以闻。

  癸卯,金以太保、领三省事图克坦恭为太师,领三省如故。命西京路统军达兰、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等巡边。

  庚戌,金使宣奉大夫、尚书左丞蔡松年等来贺正旦。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四年(金贞元二年)

  春,正月,甲寅朔,金主不豫,不视朝。

  庚申,金尚书右丞相萧裕,以谋反诛。

  金主待裕甚厚,而裕自以专擅权势,虑金主疑己,又以金主嗜杀,恐及祸,乃与前真定尹萧冯嘉努、博州同知约索谋立亡辽豫王延禧之孙。遣人结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怀忠依违其间,既而上变,金主使宰相问裕,裕即款伏。金主甚惊愕,犹未尽信,自引问之,裕曰:“大丈夫为事至此,又岂可讳!”金主曰:“汝何怨于朕而作此事?”裕曰:“陛下与唐古辨及臣约同生死,辨以强忍果敢致之死,臣皆知之,恐不得死,所以谋反,幸求苟免耳。太宗子孙无罪,皆死臣手,臣之死亦晚矣。”金主曰:“杀太宗诸子,岂独在汝,朕为国家计也。”又曰:“自来与汝相好,今令汝守祖墓。”裕固请死,金主遂以刀割左臂,取血涂裕面,谓之曰:“汝死之后,当知朕本无疑汝心。”裕曰:“久蒙陛下非常眷遇,自知错谬,虽悔何及?”金主哭送裕出门,杀之,并诛约索等。

  癸酉,初诏郡国同以中秋日试举人。旧诸州皆自选日举士,故士子或有就数州取解者,至是禁之。

  丙子,封婉容刘氏为贵妃。

  二月,甲申朔,金以平章政事张浩为尚书右丞相。甲午,以尚书右丞萧玉为平章政事,前河南路统军使张晖为尚书右丞,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为枢密副使。

  三月,己未,诏:“太尉、御前诸军都统制吴璘、杨政郊恩廕补,特依杨存中例于文资内安排。”

  辛酉,帝御射殿,策试正奏名进士,策问诸生以师友之渊源,志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进张孝祥为第一,以下三百五十六人及第至同出身。

  壬申,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奏武冈军猺人杨再兴已就擒。

  刘旦之帅潭也,再兴既还建炎初所侵省地,至是八年,犹抄掠不已,师中遣前军统制李道讨之。帝览奏曰:“方国家闲暇之时,寇盗窃发,擒之足以靖民。可如所请,令槛赴行在。”时再兴已老,诸子惟正修聚人最多,颇奸猾,而正拱者最凶悍。于是再兴与正拱兄弟皆得,正修继就擒。

  先是吉州盗胡邦宁攻劫郴、桂二州之间,破安仁县,提刑司遣士兵射士捕之,为所败,未敢进。

  丙子,特奏名进士吕克成以下四百三十四人,武举进士郑矼等十六人,特奏名二人,授官有差。

  丙戌,金主幸大兴府及都转运使司,荐含桃于衍庆宫。

  夏,四月,己丑,帝诣景灵宫朝献。

  乙巳,进士孔搢为右丞奉郎,袭封衍圣公。先是搢之父右宣教郎衍圣公玠卒,衢州守臣以闻,故有是命。

  五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丁卯,金始置交钞库。

  戊辰,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施钜权尚书吏部侍郎。

  辛未,金主遣金吾卫上将军、工部尚书耶律安礼,正议大夫、尚书吏部侍郎许霏,来贺天申节。

  金太原尹图克坦额埒楚克,自谓有佐命功,受铁券,凶很益甚,奴视僚属,动加箠楚。尝问休咎于人,誉者言其当有天命,额埒楚克喜,以语卜者王鼎。鼎上变,额埒楚克伏诛。金主复命其子乘传焚其骨,掷水中。

  六月,癸已,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史才罢。

  御史中丞魏师逊,劾才“受李光荐得改秩,迨今阴相交通,谋为国害,屡遗书问,不惮数千里之远,凡光所厚者悉与结托,包藏祸心,自为不靖。”右正言郑仲熊亦言:“李光曩知温州,孙仲鰲掌其表章,才用其荐书以改秩。及今得路,遂与仲鰲及光所厚者互相交结,密通光书于万里之外,盖欲阴连死党以摇国是,请亟行窜除。”才闻,乃再章求去。初命以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师逊等再论,遂落职。

  甲午,御史中丞兼侍讲魏师逊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

  甲辰,保宁军承宣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为庆远军节度使,以积阀迁也。

  秋,七月,癸丑,安民靖难功臣、太师、靖江、宁武、靖海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薨于行在,年六十九。帝曰:“张俊遽亡。曩者张通古来,俊极宣力,与韩世忠等不同,恩数宜从优厚。”遂赐貂冠、朝服、刀剑,命内侍省押班张去为护葬事。

  俊晚年主和议,与秦桧意合,帝厚眷之。其麾下将佐,若杨存中、田师中、王德、赵密、刘宝,皆建节钺,或至公师,幕府诸僚为侍从、帅守者甚众。

  庚申,金初设盐钞香茶文引印造库使副。

  乙亥,帝谓大臣曰:“莫公晟以丹州归顺及进马,可检拟取旨施行。”

  先是公晟自宣和以来,屡为边患,岁调官军防守。至是直秘阁、知靖江府兼主管广西经略司公事吕愿中言:“公晟献马三十匹,且遣其部落七百馀人至靖江府,与经略司属官歃血而盟,诸蛮愿以二十七州、一百三十五县为本路羁縻,实为熙朝盛事。”丙子,帝谓大臣曰:“得丹州,非以广地,但徭人不作过,百姓安业可喜。”乃诏公晟以南丹州防御使致仕,其子延沈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南丹州诸军事、南丹州刺史、知南丹州公事、武骑尉、其馀首领并推恩。愿中又画图进呈,帝曰:“且喜一方宁静。”秦桧曰:“陛下兼怀南北,定计休兵,小寇岂敢不服!”帝曰:“若非休兵,安能致此!”于是铸羁縻州县印一百六十二,给之。

  先是贺金国正旦使施钜将归,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晖问之曰:“宋国几科取士?”对曰:“诗赋、经义、策论兼行。”又曰:“秦桧作何官?年几何?”对曰:“桧为尚书左仆射、中书门下平章事,年六十五矣。”金主复使人谓之曰:“我闻秦桧贤,故问之。”桧阴挟金人为重,帝堕其术中,终不悟。

  丙子,金参知政事耶律恕罢。

  戊寅,帝幸张俊第临奠。诏:“俊侄右宣教郎子安第五人,各进一官,诸婿直徽猷阁韩彦朴、直秘阁刘尧勋、杨亻与,并进一官,升一职。”

  八月,丙午,礼部拟定故太师、清河郡王张俊赠典,乞依韩世忠例。

  先是帝谕秦桧曰:“武臣中无如张俊者,比韩世忠相去万万,赠典宜令有司检讨祖宗故事,务从优厚。”及是进呈,帝曰:“俊在明受间有兵八千,屯吴江,硃胜非降授指挥,与秦州差遣,俊不受。进兵破贼,实为有功,可与赠小国一字王。”于是封循王。自淳化以后,异姓不封真王,其追封自俊始。俊葬无锡县,比葬,自行朝至无锡,将相、州郡祭之者接迹,江左以为荣。后谥忠烈。

  戊申,金以御史大夫高桢为司空,御史大夫如故。

  九月,己未,金主击鞠于常武殿,令百姓纵观。

  辛酉,金以吏部尚书萧赜为参知政事。

  癸亥,金主猎于近郊。

  乙丑,大理寺丞环周言:“临安、平江、湖、秀四州,低下之田多为积水浸灌。盖缘溪山诸水,接连并归太湖,自太湖水分为二派,由松江入海,东北由诸浦注之江。其松江泄水,诸浦中惟白茅一浦最大,今为泥沙淤塞,每岁遇暑雨稍多,则东北一派,水必壅溢,遂至积浸,有伤农田。请令有司相视,于农隙开决白茅浦水道,俾水势分派流畅,实四州无穷之利。”诏转运司措置。

  丁卯,金太师、领三省事图克坦恭卒。

  乙亥,诏建天章等六阁。

  冬,十月,庚辰朔,金广宁尹韩王亨见杀。

  亨之赴广宁也,金主使罗卜藏为同知,使伺动静,且构成其罪。亨待之厚,罗卜藏不忍发,金主使人促之,罗卜藏乃诱亨之家奴言亨怨望,且欲刺金主,鞫之,不服。罗卜藏夜至囚所,使人蹴其阴,杀之。

  亨材武似其父宗弼,击鞠为天下第一,马无良恶皆如意,持铁锤击野兽,洞中其腹,积为金主所忌,故不免。

  国子司业沈虚中为贺金国正旦使,敦武郎张抡副之;尚书左司郎中张士襄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说副之。

  庚子,金左丞相致仁温都思忠起为太傅,领三省事。

  十一月,甲寅,权尚书刑部侍郎韩仲通权刑部尚书,权户部侍郎徐宗说试兵部侍郎,左正言兼崇政殿说书郑仲熊权吏部侍郎,直显谟阁、知临安府曹泳权户部侍郎兼权知临安府。时徐宗说久病,故以泳代之。

  乙丑,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魏师逊仍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殿中侍御史董德元劾师逊嗜利怀奸,不恤国事,师逊乃抗章求去,遂罢之。

  丁卯,权尚书吏部侍郎施钜参知政事,权尚书吏部侍郎郑仲熊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自秦桧专国,士大夫之有名望者,悉屏之远方。凡龌龊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率由庶僚一二年即登政府,仍止除一厅,谓之伴拜。稍出一语,斥而去之,不异奴隶,皆褫其职名,阁其恩数,犹庶官云。故万俟禼罢至此十年,参预政事之臣才四人而已。

  戊辰,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兼侍读、提举秘书省秦熺,加恩迁少傅,封嘉国公。

  辛未,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兼实录院修撰秦埙试尚书工部侍郎。

  是月,金初置惠民局。

  十二月,己卯朔,清远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荆湖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德薨于荆南府,赠检校少保。后谥威定。

  乙酉,金以太傅温都思忠为太师,领三省事如故;平章政事张通古为司徒,平章政事如故。

  丁亥,降授右朝奉郎勒停人王趯,追三官,依旧勒停,特除名,送辰州编管,以趯前知雷州与李光通书及差兵级应副使唤也。

  郑仲熊之为谏官也,论光海外罪人,擅离受责之地,逃匿趯家。时趯坐与光通书,停官未叙。乃诏湖南、广西宪臣亲往捕光,押还地分,仍逮趯赴大理狱。既而究治,事皆虚,特有是命。

  乙巳,金主使骠骑上将军、签书枢密院事白彦恭、中散大夫、守右谏议大夫、充翰林待制、同知制诰胡励,来贺来年正旦。

  是岁,金主命诸从姊妹皆分属妃位。宗本之女出入贵妃位,宗望之女、宗磐之女孙出入昭妃位,宗弼、宗隽之女出入淑妃位。卧内遍设地衣,裸逐为戏。尝对其嬖幸张仲轲与妃嫔亵渎,仲轲但称死罪,不敢仰视。又尝令仲轲裸形以观之,侍臣往往令裸褫,虽图克坦贞亦不免。故事,凡宫人在外有夫者,皆听其出入,金主欲率意幸之,尽遣其夫往上京,妇人皆不听出。

  又杂置伶人及唐古辨、乌达等之家奴,皆列宿卫,有侥幸至一品者。左右或无官职人,或以名呼之,即授以显职,金主谓其人曰:“尔复能名之乎?”尝置黄金礻因褥间,喜之者令自取之,其滥赐如此。

  金济南君葛王褒妃乌凌阿氏,事舅姑孝谨,治家有叙,甚得妇道,金主使人召赴中都。妃念若身死济南,金主必杀葛王,或奉诏去济南而死,王可以免,谓王曰:“我当自勉,不可累大王也。”妃既离济南,从行者皆知妃必不肯见金主,防护甚谨。行至良乡,去中都七十里,防者稍缓,妃得间即自杀。金主犹疑褒教之,旋改褒为西京留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十五年(金贞元三年)

  春,正月,辛酉,金以判东京留守大托卜嘉为太傅、领三省事。

  辛未,中侍大夫、保宁军承宣使、鄂州驻答刂御前军统制李道,落阶官,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将士迁官者五千七百七十有二人,以收捕猺人杨再兴之劳也。

  二月,壬午,金以左丞相昂为太尉、枢密使,以右丞相张浩为左丞相兼侍中,枢密使布萨思恭为右丞相兼中书令。尚书左丞张中孚罢,以右丞张晖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刘萼为左丞,参知政事萧赜为右丞,吏部尚书蔡松年为参知政事。

  乙未,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为安庆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王权为清远军节度使,皆以总戎十年故也。

  金主御下严厉,亲王大臣,未尝假以颜色。会磁州僧法宝欲去,张浩、张晖欲留之,金主闻其事。三月,壬子,诏三品以上官上殿,责之曰:“闻卿等到寺,僧法宝正坐,卿等皆坐其侧,殊失大臣礼。”召法宝诘之,法宝战惧不知所为,金主曰:“长老当有定力,乃畏死耶?”杖法宝二百,浩、晖各二十。

  乙卯,金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建行宫其簏。

  夏,四月,丁丑朔,金境昏雾四塞,日天光,凡十有七日。

  甲申,安南入贡,诏广西帅臣差熟事近上使臣伴送赴行在。

  乙未,参知政事施钜罢。

  先是侍御史董德元,右正言王珉,共劾钜罢。德元言:“臣闻国朝赵普有佐命之功,而卢多逊阴陷之;寇准有澶渊之功,而丁谓阴陷之。后来事体虽终归于正,当时不能无伤于国体。钜顷为小官,常与李光游,后为何铸引用,铸既被斥,钜尝忄央忄央。钜尝与一猾僧往还,及居府第,频以书简传人,不知所谋何事,深恐倾陷君子有如卢多逊、丁谓之所为。”珉劾钜慢易宗庙,与僧宗喜往来,共为奸谋,有不可测。钜再章求去,初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章再上,遂夺职。

  丁亥,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等言武冈军徭人已平,请于其所侵省地置一县,以新宁为名,从之。

  己丑,右通直郎、通判广州刘景知台州。景,旦弟也。

  时台州阙守,州人诣御史台举右朝请大夫、通判州事管镐。镐,师仁兄孙也。侍御史董德元奏:“罪人李光之子名孟津者,其继母乃镐之妹,故鼓率士民,举镐为知州,镐纵而不禁。请将镐先次放罢,以破其奸计,并议孟津鼓煽之罪。”辛卯,诏镐放罢,孟津绍兴府羁管。

  李光之得罪也,其弟宽亦被罗织,除名勒停。长子孟传、中子孟醇皆侍行,死贬所。仲子孟坚以私史事对狱,掠治百馀日,除名,编管。孟津,其季也,至是亦抵罪,田园居第悉籍没,一家残破矣。

  辛丑,敷文阁直学士王会复为尚书兵部侍郎。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癸丑,金南京大内火。

  乙卯,金主命判大宗正事如上京,奉迁太祖、太宗梓宫。

  乙丑,金主使正议大夫、守秘书监兼右谏议大夫李通、广威将军、充群牧副使耶律隆,来贺天申节。

  丙寅,金主如大房山,营山陵。

  六月,庚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兼权参知政事郑仲熊罢。

  侍御史董德元言:“仲熊素行贪秽,众所共闻。旧在李光门下,赃污狼籍,密令侄时中与背驰之党日夕相通,招权纳货,几天虚日。近者沈长卿以谤讪被乡人讼送棘寺,而陈祖安最为长卿密交,仲熊令时中营救祖安,故言语文字,州县并为隐匿,及至棘寺,得以脱免。”右正言王珉言:“李光,误国之大奸也,仲熊未第时,尝托其门,光与之定交,沈长卿与光庶婢之子陈祖安为狎邪之友。如谤讪之事,仲熊特为救免,深恐启后来狂言妄语之弊。”德元等又言:“近日大金遣使庆贺生辰,南北敦好已久,陛下屡降诏旨,馆遇使客,务加周旋。仲熊既被旨押宴,对客蹇傲,略无和颜,酒行匆遽,顷刻而罢。误国之深,莫甚于此,请即行罢黜,屏之远方。”疏六上,仲熊亦求去,乃诏仲熊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职名依旧。

  辛巳,尚书礼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汤思退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丁亥,侍御史兼侍讲董德元试尚书吏部侍郎,右正言兼侍讲王珉试礼部侍郎。

  丙戌,金主登宝昌门观角牴,百姓纵观。

  乙未,金主命右丞相布萨思恭等奉迁山陵及迎永寿宫太后。

  癸卯,诏改岳州为纯州,岳阳军为华容军。

  先是左朝散郎姚岳言:“乱臣贼子侵叛,州郡不幸污染其间,则当与之惟新。今岳飞躬为叛乱以干天诛,湖、湘、汉、沔,皆其生时提封之地,而巴陵郡独为岳州,以叛臣故地,又与姓同,顾莫之或改。”事下本路诸司。于是直秘阁、知荆南府孙汝翼等言:“按《水经》,汨水西径罗县,与纯水合。罗县,即今巴陵郡是也。纯之为字,有纯臣之义焉,其言纯粹、纯白、纯常,皆静一不杂之义,足以洗叛臣之污。”故有是命。

  岳尝为飞幕属,至是自谓非飞之客,且乞改州名,士论鄙之。

  秋,七月,戊申,宰执进吴疏决文字。帝曰:“行在刑狱,皆已蕃充,外路须令宪臣躬诣州县,庶无冤滥。”

  辛酉,金主如大房山,杖提举营造官吏部尚书耶律安礼等。

  甲戌,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李天祚,进封南平王。

  乙亥,金主还京。八月,壬午,复之大房山。甲申,启土,赐役夫人绢一匹;是日,还宫。

  国子司业兼权直学士院沈虚中权兵部侍郎。

  大理卿张柄权刑部侍郎。

  丙戌,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董德元参知政事。德元登第七年而执政,自吕蒙正以后所未有。

  壬辰,权尚书刑部侍郎张柄充敷文阁待制、知潭州。柄,秦桧死党也。时张浚谪居永州,桧犹忌浚,故俾柄与王召锡共察之。

  甲午,金遣平章政事萧玉迎祭祖宗梓宫于广宁。

  乙未,金增置教坊人数。

  庚子,金主杖左宣徽使敬嗣晖、同知宣徽事乌居仁及尚食官。

  九月,戊申,金平章政事张晖迎祭梓宫于宗州。

  乙卯,金主谓宰臣及左司官曰:“朝廷之事,尤在慎密。昨授张中孚、赵庆袭官,除书未到,先已知之,皆汝等泄之也。敢复尔者,杀无赦。”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庚申,还宫。

  丁卯,敷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秦埙试尚书礼部侍郎。

  金主亲迎梓宫及皇太后于沙流河,命左右持杖二束,跽太后前曰:“亮不孝,久失温清,愿痛笞之,不然,不自安。”太后掖起之,曰:“凡民间有子克家犹爱之,况我有子如此。”叱持杖者退。

  庚午,金主猎,亲射麞以荐梓宫。壬申,金主至自沙流河。

  冬,十月,金太后至中都,居寿康宫。

  己卯,金以梓宫至中都,以大安殿为丕承殿安置。

  壬午,以礼部侍郎王珉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宣赞舍人王汉臣副之;宗正丞郑楠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李大授副之。

  金主命省部诸司便服治事,不奏死刑一月。

  辛卯,尚书左仆射秦桧言:“衰老交侵,日就危忄叕,望许臣同男熺致仕,二孙埙、堪改差在外宫观。”帝赐诏曰:“卿比失调护,日冀勿药之喜,遽览封奏,深骇听闻。加意保摄,以遂平复,副朕所望。”

  桧久擅大权,富贵已极,老病日侵,将除异己者,故使徐仿、张扶论赵汾、张祁交结,先捕汾下大理寺,拷掠无全肤,令汾自诬与特进永州居住张浚、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责授果州团练副使致仕、新州安置胡寅谋大逆。凡一时贤士五十三人,桧所恶者皆与。狱方欲上,而桧已病不能书矣。

  壬辰,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秦熺言:“父久病未安,乞谢事纳禄,望许臣守本官致仕,庶几父子俱退,追迹二疏。”帝赐诏曰:“朕方赖卿父子同心合谋,共安天下,岂可遽欲舍朕而去,效汉二疏哉!”癸巳,桧再请,诏答曰:“卿独运庙堂,再安社稷,朝廷恃以为轻重,天下赖以为安危。勿药之喜,中外所期;纳禄有陈,岂朕所望!”甲午,熺再奏:“臣已与臣父议定,盖是索志,乞同降处分。”诏曰:“宗社再安,卿与有力,方将同德之求,遽有纳禄之请,非朕所望,勿复有陈。”是时桧病已笃,而熺秘不以闻,但以满盈求退为请而已。

  乙未,帝幸秦桧第问病。桧朝服拖绅,无一语,惟流涕淋浪,帝亦为之挥涕,就解红帕赐桧拭泪。熺奏请代居宰相为谁,帝曰:“此事卿不当与。”是夕,召权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沈虚中草桧父子致仕制。

  夜,熺遣其子礼部侍郎埙,与其党右司员外郎林一飞、宗正丞郑楠等见殿中侍御史徐仿、右正言张扶谋奏请除熺为宰相。

  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洪晧卒于南雄州,年六十八。

  丙申,太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院使益国公秦桧,进封建康郡王,少傅、观文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兼侍读、提举秘书省秦熺为少师,并致仕。诏:“秦熺已降制,其孙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实录院修撰埙,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埙仍充敷文阁直学士。”

  初,桧病笃,招参知政事董德元、签书充枢密院事汤思退至卧内,以后事嘱之,且赠黄金各千两。德元以为若不受,则它时病愈,疑我二心,乃受之。思退以为桧多疑,它时病愈,必曰:“我以金试之,便待我以必死邪?”乃不敢受。帝闻之,以思退为非,桧党乃以思退兼权参知政事。

  是夜,桧死,年六十六,遗表略曰:“愿陛下益固邻国之欢盟,深思宗社之大计,谨国是之摇动,杜邪党之窥觎。”

  初,靖康末,桧在中司,以抗议请存赵氏,为金所执而去,天下高之。及归,骤用为相,力引一时仁贤如胡安国、程瑀、张焘之徒,布在台省,士大夫亟称之。未几,为吕颐浩、硃胜非所排,遂不复用。桧以张浚与赵鼎有隙,因荐枢密使使浚,浚罢,鼎复相,诸执政尽逐而桧独留。既而与鼎并居宰相,卒倾鼎去之。金人渝盟,军民皆归咎于桧,桧傲然不肯退,又使王次翁奏留之。韩世忠、张俊、岳飞方持兵权,桧与张俊密约和议,而以兵权归张俊。飞既诛,世忠亦罢,俊居位不去,桧乃使江邈论罢之。由是中外大权尽归于桧,非桧亲党及昏庸谀佞者,则不得仕宦,忠正之士,多避山林间。绍兴十二年科举,谕考试官以其子熺为状元,二十四年科举,又令考试官以其孙埙为状元。彗星见,桧不退,频使臣寮州县奏祥瑞,以为桧秉政所致。帝见江左小安为桧力,任之不疑。桧因结内侍及医师王继先希微旨,动静必具知之,日进珍宝、珠玉、书画、奇玩、羡馀,帝宠眷无比,命中使陈腆、续瑾赐珍玩、酒食无虚日。两居相位,凡十九年,荐执政,必选无名誉柔佞易制者,不使预事,备员书姓名而已;其任将帅,必选驽才。初见财用不足,密谕江、浙监司暗增民税七八,故民力重困,饥死者众。又命察事卒数百游市间,闻言其奸恶者,即捕送大理狱杀之;上书言朝政者,例贬万里外。日使士人歌诵太平中兴圣治之美,士人稍有政声名誉者,必斥逐之,固宠市权,谏官略无敢言其非者。自刘光世薨,其健康园第并以赐桧,及张俊殁。其房地宅缗日二百千,其家献于国,桧尽得之。性阴险如崖阱,深阻不可测,喜赃吏,恶廉士,略不用祖宗法。每入省,已漏即出,文案壅滞皆不省。贪墨无厌,监司、帅守到阙,例要珍宝,必数万顷乃得差遣,及其赃污不法为民所讼,桧复力保之,故赃吏恣横,百姓愈困。腊月生日,州县献香送物为寿,岁数十万,其家富于左藏数倍。士大夫投书启者,皋、夔、稷、契以为不足比拟,必曰元圣,或曰圣相,至有请加桧九锡及置益国官属者。至于忘仇逆理,陷害忠良,阴沮宗资之议,其罪尤大。帝渐知桧跋扈,惮之,不敢发,至是首勒熺致仕,欲以次斥逐其党,而国热已不振矣。

  丁酉,金大房山行宫成,名曰磐宁。

  庚子,殿中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徐仿权尚书吏部侍郎。

  十一月,己巳朔,金奉梓宫发丕承殿。

  戊申,右承事郎赵汾,特降二官,制曰:“汝大臣子,不自爱重,言者谓交通宗室,窥伺机事。朕于汝究其始末,亦既有状。从有司议,姑削二官,尚体宽恩,毋重后戾。”

  金山陵礼成。

  壬子,敷文阁直学士魏良臣参知政事。

  甲寅,金诏:“内外大小官覃迁一重;贞元四年租税并与放免;军士久于屯戍不经替换者,人赐绢三匹,银三两。”群臣称贺。

  乙卯,赐秦桧谥忠献。

  丙辰,金燕百官于泰和殿。

  丁巳,占城进奉使萨达麻等入见,贡沈笺等香万馀斤,乌里香五万五千馀斤,犀角、象牙、翠羽、玳瑁等,赐酒食殿门外。后三日,即怀远驿燕之。其后交趾,三佛齐使人,率如此例。时占城国王阳卜麻薨,其子邹时兰已嗣立,故遣人贡。

  乙未,宗正丞、充金贺生辰使郑柟罢,权尚书吏部侍郎徐仿充金贺生辰使。

  癸亥,冬至日,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乙丑,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袁州居住洪晧,复敷文阁直学士。

  晧谪英州九年,至是已卒。魏良臣等言晧在贬所病甚,欲复旧职宫观,任便居住,帝曰:“晧顷在敌中,屡有文字到朝廷,甚忠于国。中间以言语得罪,事理暖昧,可依所奏。”

  丁卯,诏曰:“廷尉为天下平,而年来法寺惟探大臣旨意,轻重其罪,致民无所措手足,舞文弄法,莫此为甚。所冀端方之士,详核审复,一切以法而不以心,俾无冤滥,副朕丁宁之谕。”

  庚午,诏:“近岁以来,士风浇薄,恃告讦为进取之计,致莫敢耳语族谈,深害风教。可戒饬在位及内外之臣,咸悉此意。有不悛者,令御史台弹奏,当置于法。”

  右监门卫大将军、和州防御使士俴,和僖穆王宗朴孙,荣国公仲闵之子也。自秦桧当国,二王不袭封者十馀年,至是始命之。时令衿当封,而方坐累拘管,乃封令詪。安懿王曾孙五百五十有三人,得绍封者自士俴始。

  直秘阁、两浙转运副使钟世明,守尚书右司员外郎兼权户部侍郎。

  辛未,三省枢密院言:“士大夫当修行义以敦风俗。倾者轻儇之子,辄发亲戚箱箧私书,讼于朝廷,遂兴大狱,因得美官。缘是相习成风,虽朋旧骨肉,亦相倾陷,取书牍于往来之间,录戏语于醉饱之后,况其间固有暖昧而傅致其罪者,薄恶之风,莫此为甚!愿令刑部开具其后告讦姓名,议加黜罚。庶几士风丕变,人知循省。”诏刑部开具,申省取旨。

  十二月,甲戌朔,右正言张修言:“资政殿大学士郑亿年,以宰相子,身为近臣,不能捐躯报国,乃甘事逆臣刘豫。既还朝,大臣力为之地,高爵重禄,坐享累年。端明殿学士郑仲熊,与大臣连姻,不一二年致身右府,贿赂狼籍。”诏并落职,亿年南安军安置,仲熊依旧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永州居住张浚,降授左朝请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彬州居住。折彦质,降授左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沅州居住。万俟禼,左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南康军居住。段拂,并令任便居住。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移郴州安置,光年八十矣。

  庚辰,安丰军进咸鲊、白鱼,诏以“朕不欲以口腹劳人,可下本军,自今免进。”翼日,帝曰:“温州柑橘,福建荔枝,去年皆令罢进,独咸鲊、淮白,皆祖宗岁进之物,朕恐劳百姓,所以再降指挥住罢。”

  壬午,刑部开具到前后告讦人:“右朝奉郎张常先任江西运判,告讦知洪州张宗元与张浚书并寿诗;右通直郎、直秘阁汪召锡,左从政郎莫汲,并告讦衢州寄居官赵令衿有谤讪言语;右朝散郎范洵,告讦和州教授卢傅霖作雪诗,称是怨望;左朝奉郎、提举两浙路市舶陆升之,告讦亲戚李孟坚将父光所作文籍告人及有讥谤语言;左从政郎、福建路安抚司干办公事王洧,任两浙转运使催纲日,告讦知常州黄敏行不法等事;追官勒停人前右通直郎、明州鄞县丞王肇,诬告程纬慢上无人臣之礼等语言;降授承信郎雍端行,任监潭州湘潭县酒税,告讦本县丞郑玘、主簿贾子展,因筵会酒后有嘲汕语言;福建进士郑炜,告吴元美讥谤等事。”帝曰:“此等须重与惩艾,近日如此行遣,相见人情欢悦,感召和气。”于是并除名勒停,常先送循州,召锡容州,汲化州,洵梅州,升之、炜雷州,洧南恩州,肇高州,端行宾州,并编管。洧,铁子。端行,蜀人,祖孝闻,崇宁举进士南省第一,坐上书诋斥废死。父子纯,建炎间为右职,隶赵哲军,哲诛,子纯亦编置,张俊怜之,复授端行一官,至是抵罪,后不知所终。

  诏:“除名勒停前左朝请郎、荆门军编管人范彦挥,前左朝奉大夫、辰州编管人王趯,前右朝散大夫、夔州编管人元不伐,特勒停前右承议郎、徽州编管人苏思德,除名勒停前右承务郎、峡州编管人李孟坚,右承务郎、绍兴府羁管人李孟津,除名勒停前右承务郎、峡州编管人王之奇,前右承务郎、容州编管人王之旬,特勒停前右朝散大夫、鼎州编管人阎大钧,并放令逐便。”

  甲申,右朝散郎周葵复直秘阁、知绍兴府。

  诏:“除名勒停前左朝请郎、处州编管人郎大受,前左从政郎、武冈军编管人芮晔,前右从政郎、万安军编管人杨炜,前左迪功郎、横州编管人郑玘,前右迪功郎、肇庆府编管人贾子展,并放令逐便,仍与复原官。”炜度海而卒。

  乙酉,参知政事董德元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先是殿中侍御史汤鹏举言:“德元器能浅陋,徒以巧言令色取媚权贵,叨窃进取;既参大政,又以承乏得权宰执。兴利除害,岂能任其责乎?进贤退不肖,岂能任其怨乎?是真伴食备员者也。请将德元罢黜,以为贪进无耻之戒。”右正言张修言:“参知政事董德元,以猥琐之才,偶中巍科,大臣当轴,欲其附会,遂啖以要官。至如台谏,人主耳目之寄,尤非它官比,而德元为侍御史,与之交通,令憸人往来,传道密意,所喜者即骤进之,所怒者即挤排之,群小得计,相为党与,善类惴忄栗,若无所容,此实台谏附会,以至此极。近者圣诏初颁,在位之臣,敢不精白一心,仰承休德!如德元自宜告退,犹洋洋然不以为耻,处庙堂,举机政,士论切齿。若不急行罢斥,深虑有误国事。”鹏举又言:“去岁省闱,德元为参详官,于誊录处取号得秦埙卷子,对众曰:‘吾曹可以富贵矣!’今房中以得埙之试卷更自相庆,而德元对众又曰:‘此卷之高妙,魁等有馀。’近日又接引乡人之浮浪者,公然鼓噪于市肆中,乞朝廷除德元为相。宜早赐罢斥,以为谄奉权贵妄意进用之戒。”诏德元落职。

  癸巳,责授果州团练副使、致仕胡寅为徽猷阁直学士,致仕。

  甲午,以敷文阁待制沈该参知政事。

  该自蜀召还,入见。帝曰:“秦桧何忌卿之深?”该曰:“臣始用桧荐;及登从列,圣知益深,桧稍相猜。”帝笑曰:“然。”遂有是命。该首进曰:“朝廷机务至烦,所赖以同力协济者,惟二三执政。比岁大臣怙权,参、枢皆取充位,政事例不关决。宜特诏三省,务各尽诚以赞国事。”时上复亲庶政,躬揽权纲,首诏该及万俟禼还朝。已而二人共政,无所建明,益不厌人望云。

  乙未,金主朝太后于寿宁宫。

  丙申,吉阳军编管人胡铨,量移衡州。

  丁酉,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复观文殿大学士。

  己亥,金国贺正旦使、奉国上将军、太子詹事耶律归一,副使左中大夫、行大理少卿马枫,见于紫宸殿。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和国公张浚判洪州,宝文阁学士张焘知建康府。浚以母忧不赴。

  金太傅、领三省事大托卜嘉卒。

  托卜嘉先世仕辽,代膺显秩。托卜嘉既降金,金人使伺察反侧,有闻必达,太祖以为忠。尝从栋摩取中、西两京,辽军二十万来战,栋摩使托卜嘉守营,托卡嘉坚请出战。或止之,托卜嘉曰:“丈夫不得一决胜负,尚何为!苟临陈不捷,虽死犹生也。”及战,栋摩军少却,托卜嘉率本部兵横击之,杀辽军数百人,由是显名。屡从南伐,累功至行台右丞相。构陷完颜杲,遂得金主意,胡金主擢用之。及卒。金主亲临哭之,命有司废务及禁乐三日。后赠太师、晋国王,谥杰忠。

  是岁,金以西京留守葛王褒为东京留守。金主猜忌宗室,以褒恭慎畏己,忌刻之心颇懈,进封赵王。

  后周纪五后周世宗显德五年(戊午,公元958年)

  春季,正月,乙酉(初三),后周撤销匡国军。

  南唐改年号为中兴。

  丁亥(初五),后周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报攻克海州。

  己丑(初七),后周世宗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代理扬州军府事务。

  后周世宗打算率领战舰从淮水进入长江,但受到北神堰阻挡,没法渡过,就打算开凿楚州西北的鹳水来通淮水、长江的河道。派遣使者巡视,回来说地形条件不便利,预计费工很多。世宗亲自前往视察,口授工程规划,征发楚州民夫疏通河道,十天便完成,化费工日很少,数百艘巨大战舰都直接到达长江,南唐人大为惊讶,认为神奇。

  壬辰(初十),后周攻取静海军,开始打通与吴越的陆路。在这之前世宗派遣左谏议大夫长安人尹日就等人出使吴越,跟他们说:“爱卿此去虽然还要泛舟过海,但等到回来,淮南已经平定,必当从陆上返回了。”不久果真如此。

  甲辰(二十二日),后蜀右补阙章九龄谒见后蜀主,说政事没有治理好,是由于奸人佞臣在朝廷专权。后蜀主问这奸人佞臣是谁,章九龄手指李昊、王昭远来回答。后蜀主发怒,认为章九龄是毁谤大臣,贬为维州录事参军。

  后周军队进攻楚州,超过四十天,南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仍然坚守而无法攻下;乙巳(二十三日),后周世宗亲自监督众将攻城,住宿在城下,丁未(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与都监郑昭业仍率领部众抵抗战斗,弓箭刀剑都用光了,张彦卿举起绳床来搏斗而死去,所部一千多人,至死没有一人投降。

  荆南高保融派遣指挥使魏率领战船百艘顺长江东下会同后周征伐南唐,到达鄂州。

  庚戌(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设置永宁军,将通州隶属永宁军。

  南唐将天长县改为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为刺史。二月,甲寅(初二),易文率城投降。

  戊午(初六),后周世宗从楚州出发;丁卯(十五日),到达扬州,命令韩令坤征发民夫一万多,在原城东南角修筑小城来作为扬州治所。

  乙亥(二十三日),后周黄州刺史司超奏报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擒获舒州刺史施仁望。

  丙子(二十四日),后周建雄节度使真定人杨廷璋奏报在隰州城下击败北汉军队。当时隰州刺史孙议突然死亡,杨廷璋对都监、闲厩使李谦溥说:“如今皇上南下征伐,隰州没有守将,河东北汉必生觊觎之心,倘若奏报请示等待回复,隰州孤城就危险了。”立即签署书牒命李谦溥代理隰州军政,李谦溥到达后就进行守城准备。不久,北汉军队果然到来,众将请求迅速救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守将杰出,不容易攻克。”北汉军攻城久攻不下,杨廷璋估计他们疲惫困乏没有准备,暗中与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士兵一百多人深夜偷袭敌营,北汉军队惊慌溃逃,斩首一千多级;北汉军队于是撤退离去。

  三月,壬午朔(初一),后周世宗前往泰州。

  丁亥(初六),南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交泰。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继承人地位,并且说:“如今国家危难不能匡扶,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李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为军队溃败辞去元帅之职。南唐主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在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李弘冀为人多疑尖刻,李景遂手下人还有没出东宫的,立即斥退赶走。他弟弟安定公李从嘉畏惧李弘冀,不敢参预政事,专门以书籍作为自我娱乐。

  辛卯(初十),后周世宗前往迎銮镇,屡次到达长江口,派遣水军攻击南唐军队,打败敌军。世宗听说南唐数百艘战舰停泊在东州,将要赶赴入海口扼守通往苏州、杭州的路,便派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带领步兵、骑兵,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带领水军,沿江而下。甲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在东州大败南唐军队;世宗派遣李重进率领军队赶赴庐州。

  南唐主闻知世宗在长江岸畔,恐怕就要南下渡江,又耻于贬降帝号改称藩臣,于是派遣兵部侍郎陈觉奉持表章,请求传位给太子李弘冀,让他听从后周的命令。当时淮南只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没有攻下,丙申(十五日),陈觉到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军队的强盛,向世宗禀报,请求派人渡过长江拿取表章,进献四州土地,划江为界,来要求休战,言辞旨意非常悲哀。世宗说:“朕兴师出兵本只为取得江北之地,你的君主能够率国归附,朕还要求什么呢!”陈觉叩拜道谢而退下。丁酉(十六日),陈觉请求派遣他的属官阁门承旨刘承遇前往金陵,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说:“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安慰接纳他。

  戊戌(十七日),吴越奏报派遣上直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和秀州刺史路彦铢率领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士兵驻守通州南面江岸。

  南唐主再派刘承遇奉送表章自称唐国主,请求献出长江北面庐、舒、蕲、黄等四州,每年献送贡品十万。于是长江以北全部平定,得到十四个州、六十个县。

  庚子(十九日),世宗赐给南唐主书信,告以:“沿长江各支军队和在两浙、湖南、荆南的军队都当撤回,其中庐州、蕲州、黄州三路军队,也下令把军队收回到近郊以外。等到三州城中将吏士兵及其家属上路南归以后,可以派人召唤我军将校并将城市都邑交付给他们。长江的船只有需要来往的,一并让他们到北岸来拉走。”辛丑(二十日),陈觉告辞上路,世宗又赐给南唐主书信,告诉他不必把君位传给儿子。

  壬寅(二十一日),世宗从迎銮镇再次前往扬州。

  癸卯(二十二日),后周世宗诏令吴越、荆南军队各自返回本地;赐给钱弘犒劳军队的绢帛三万匹,赐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二十三日),在庐州设置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二十五日),南唐主派遣冯延巳贡献银、绢、钱、茶、谷总共百万以犒劳军队。

  己酉(二十八日),后周世宗命令宋延渥率领水军三千人沿江而上巡逻警戒。

  庚戌(二十九日),敕令已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已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人的墓全都根据需要给予守墓民户;其余江南群臣有先人坟墓在长江以北的,也委托所在地方长官按时检查。

  辛亥(三十日),南唐主派遣临汝公徐辽代表自己前来献送祝寿礼品。

  当月,疏通汴口,引导黄河支流直达淮水,于是长江、淮水的船只开始通航。

  夏季,四月,乙卯(初四),后周世宗从扬州北上返回。

  [后周大梁新造太庙建成。庚申(初九),神主牌位放入太庙。

  辛酉(初十)夜晚,吴越钱塘城南起火,延及内城,官家府第百姓房舍几乎烧尽。壬戌(十一日)清晨,大火即将烧到镇国仓,吴越王钱弘长期患病,自己勉强支撑着出去救火。大火止熄,钱弘对左右的人说:“我的病因这场火灾而痊愈。”众人的心稍许得到安慰。

  后周世宗南下征伐,契丹军队乘虚入侵。壬申(二十一日),世宗到达大梁,命令张永德领兵到北部边界防备御敌。

  五月,辛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后周世宗颁诏赏赐南下征伐的士兵和淮南新近归附的百姓。

  辛卯(十一日),后周世宗任命宋太祖皇帝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

  南唐主为避后周世宗祖先名讳,改名为景。下令取消帝号,只称国主,所有原来的天子仪仗规制都有所降低贬损,取消交泰年号,改用后周年号历法,并向太庙报告。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免职后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免职后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免去同平章事保留原来官职。

  当初,冯延己用夺取中原的策略来劝说南唐主,因此得到宠幸。冯延己曾经嘲笑南唐烈祖息兵是心胸狭窄,说:“安陆所丧失的才几千士兵,就为之禁食叹息有十天,这是乡村田舍老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他成就大事!哪像如今皇上几万大军风餐露宿在野外,而自己打球玩耍取乐与平日没有两样,真是英明的君主啊!”冯延己与他的同党谈论时,总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责任,互相唱和呼应。翰林学士常梦锡多次上言说冯延己等人浮夸荒诞,不可信任;南唐主不听从,常梦锡说:“奸臣的话好似忠言,陛下如果再不觉悟,国家必定灭亡了!”及至向后周臣服,冯延己党羽相互言谈,有称后周为大朝的,常梦锡大笑说:“诸位平常想引导国君成为统治天下的唐尧、虞舜,哪里想得到今日却自称小朝廷呢?”众人沉默无语。
 
  自从南唐主归附中原,后周世宗只通过对方使者赐给书信,还未曾派遣使者到唐国。己酉(二十九日),方始命令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到南唐,赐给御衣、玉带等物品以及犒劳军队的绢帛十万匹,并赐当年的《钦天历》。

  刘承遇从金陵返回,南唐主派陈觉禀报世宗,因为江南地区没有盐卤之田,希望得到海陵监归属江南来供应军需。世宗说:“海陵在长江北岸,难以归属江南而使南、北官吏交错杂居,应当另有安排。”到这时,诏令每年拨出三十万斛盐给江南地区,所俘获的江南士兵,渐渐地释放回国。

  六月,壬子(初二),后周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出击北汉石会关,攻拔北汉六个寨子。乙卯(初五),晋州奏报都监李谦溥出击北汉,攻破孝义。

  荆南高保融派遣使者劝说后蜀主向后周称臣,后蜀主回复说去年派胡立送致书信给后周而未予答复。

  秋季,七月,丙戌(初七),后周开始实行《大周刑统》。

  后周世宗准备平均田租,丁亥(初八),将元稹《均田图》普遍赐发各地。

  闰月,南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派遣牙将蔡仲穿着商人服装,把绢帛表章夹放在皮带中间,从偏僻小路前来称臣。

  南唐江西元帅晋王李景遂到洪州赴任,因当时正在用兵,奏请委派大臣作为自己的副手,南唐主任命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李徵古傲慢凶狠专横跋扈,李景遂虽然宽容仁厚,但时间长了也不堪忍受,经常想斩了李征古,然后到有关执法部门自首,被左右人劝谏而住手,李景遂惆怅恍惚闷闷不乐。

  太子李弘冀住在东宫多有不法行为,南唐主发怒,曾经用马杖打他说:“我应当重新召回李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跟从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有人问李景遂说袁从范儿子的坏话,李景遂想杀他,袁从范因此产生怨恨。李弘冀闻知,秘密支使袁从范毒杀李景遂;八月,庚辰(初二),李景遂打马口渴得很,袁从范送上饮料,李景遂喝下而死去。还没等到收殓,身体已经溃烂。南唐主不知详情,追赠皇太弟,谥号为文成。

  辛巳(初三),南汉中宗刘晟去世,长子刘继兴即皇帝位,改名为,改年号为大宝。刘十六岁,国事全部由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和女侍中卢琼仙等人裁决,朝廷台、省各部官员只是虚有其名而已。

  甲申(初六),南唐开始在大梁设置进奏院。

  壬辰(十四日),后周世宗命令西上阁门使灵寿人曹彬出使吴越,赐给吴越王钱弘二百副骑兵钢铠甲、五百副步兵钢铠甲和其它兵器。曹彬事情完毕即刻返回,不接受馈赠,吴越人划着轻便小船追送礼品,推辞再三,曹彬说:“我最终仍不接受,这是沽名钓誉啊。”全部登录礼品数量,返归后献上。世宗说:“以前奉命出使的人,索求没个满足,使得四方之人轻视朝廷命令。爱卿能够如此,非常好;然而别人既已将此馈赠爱卿,爱卿自可取走。”曹彬这才跪拜接受,全部散发给亲近熟人,家中一点没留。

  辛丑(二十三日),冯延鲁、钟谟从南唐而来,南唐主亲书表章感谢皇恩,表章大致说:“天地的恩泽真厚啊,父母的恩泽真深啊,子女无法感谢父母,人们怎么报答天地,只有赤诚之心,可以回报大恩大德。”又请求与四方藩镇同列,降赐诏书。又说:“有情况让钟谟上奏,乞求让他早日返回。”南唐主又让钟谟禀报世宗,打算传位给太子。九月,丁巳(初九),后周世宗任命冯延鲁为刑部侍郎、钟谟为给事中。南唐主又派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前来祝贺世宗生日天清节。

  后周世宗谋划伐后蜀,冬季,十月,己卯(初二),任命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

  甲午(十七日),后周世宗将冯延鲁和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镇、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送归给南唐。南唐主因许文稹等人都是打败仗的俘虏,弃置不再任用。

  荆南高保融再次给后蜀主去信,规劝他向后周投降称臣,后蜀主召集将相商议此事,李昊说:“听从他就是国君先父的耻辱,违背他周朝军队必定到达,众将能够抵御周军吗?”众将都说:“依靠陛下的圣明,江山的险固,岂能望风投降!秣马厉兵长期战备,正是为了今日抵御外敌。我们请求用生命来保卫国家!”丁酉(二十一日),后蜀主命令李昊起草回信,慷慨陈辞拒绝劝降。

  后周世宗诏令左散骑常侍须城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视察各州,按地多少均衡确定田租。庚子(二十三日),诏令各州合并乡村,一般以百户为一团,每团设置年老的团长三人。世宗留意农事,用木头刻成耕田农夫、养蚕农妇,安放在宫殿庭院中。

  后周世宗命令武胜节度使宋延渥率领水军巡视长江。

  荆南高保融上奏,听说王师将要征伐后蜀,请求率领水军赶赴三峡,后周世宗诏令嘉奖他。

  十一月,庚戌(初四),后周世宗敕令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初五),南汉将文武光明孝皇帝安葬在昭陵,庙号为中宗。

  乙丑(十九日),南唐主又派遣礼部侍郎钟谟入朝谒见。
 
  李玉到达长安,有人说:“蜀归安镇在长安南面三百多里,可以偷袭夺取。”李玉听信这话,投牒给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求二百士兵,王彦超认为归安道路险恶狭窄难以攻取,李玉说:“我自奉有密旨。”王彦超不得已给他二百士兵。李玉带领士兵前往,十二月,后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占据险要地形拦击,斩杀李玉,他的士兵全部覆没。

  乙酉(初九),后蜀君主任命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初十),任命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领兵六万,分别驻守要害地段来防御后周。

  丙戌(初十),后周世宗诏令所有各种课户和俸户一律统归州县管理,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从今开始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

  当初,南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大肆拉帮结伙、培植党羽,想以此垄断朝廷大权,浮躁急进之士争相攀附,推崇夸奖宋齐丘为国家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徵古倚仗宋齐丘的势力,尤其骄横傲慢。及至许文稹等在紫金山溃败,陈觉与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跑回来,国中之人非常恐惧。南唐主曾经感叹说:“我的国家一刹时竟到了这个地步!”因而流下眼泪。李徵古说:“陛下应当整顿军队来抵抗敌人,流泪哭泣干什么!难道是喝酒过量了吗,还是奶妈没到呢?”南唐主脸色大变,而李征古言谈举止仍从容自如。适逢司天奏报:“天象有大变,人主应该避位祈求消灾。”南唐主于是说:“祸乱灾难正频繁,我想放弃君位摆脱政务,让心境处于淡泊寂静之中,但可以将国家托付给谁呢?李徵古说:“宋公是治理国家的高手,陛下如果讨厌政务,何不把国家交授给他!”陈觉说:“陛下深居在宫中,国家大事都委托给宋公,先处理后报告,我们时常入宫侍候,只谈释迦牟尼、老子罢了。”南唐主心中怨恨,立即命令中书舍人豫章人陈乔起草诏书实行。陈乔恐惧不安请求谒见,说:“陛下一旦签署这项诏令,我便不再能见陛下了。”就极力陈述不可如此的道理。南唐主笑着说:“你也知道那样不行吗?”于是作罢,因此借晋王出任藩镇之机,任命李徵古为他副手,陈觉从后周返回,也被撤销朝廷近臣之职。

  钟谟平素与李德明要好,因为李德明的死而怨恨宋齐丘;及至奉命出使回归南唐,对南唐主进言道:“宋齐丘乘国家危难,便马上图谋篡国夺位,陈觉、李征古当他的帮手,天理不容。”陈觉从后周回来,伪造后周世宗命令对南唐主说:“听说江南多年抗拒诏令,都是宰相严续的主意,必当替我斩了他。”南唐主明知陈觉素来与严续有矛盾,本来就不相信他的话。钟谟请求到后周核对,南唐主于是通过钟谟回复命令,上言说:“长时间抗拒王师,都是我的愚昧糊涂,不是严续的罪过。”后周世宗闻悉,大为惊讶,说:“确实如此的话,那严续乃是忠臣,朕为天下之主,岂能教唆人杀害忠臣呢!”钟谟回国,将情况禀报南唐主。

  南唐主打算诛杀宋齐丘等人,又派遣钟谟入朝向后周世宗禀报。世宗因为是别国的臣子,不置可否。己亥(二十三日),南唐主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公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的罪恶,允许宋齐丘返归九华山旧日隐居之地,官职爵位全部照旧;陈觉被贬谪授于国子博士,送往宣州安置;李徵古削夺官职爵位,赐命自杀;他们的党羽都不作追究。派遣使者向后周报告。

  丙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巡检制置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的车夫安友进同安审琦的爱妾私通,这个侍妾怕事情泄露,就与安友进密谋杀死安审琦,安友进认为不可,侍妾说:“不这样的话,我必定反过来告发你。”安友进恐惧而听从她的主意。

  六年(己未,公元959年)


  春季,正月,癸丑(初七),安审琦喝醉酒熟睡,侍妾取出安审琦所枕的剑交给安友进而杀死他,并且将在帐下服侍的婢女全部杀死灭口。事后数日,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才知道真相,抓住安友进等人将他们凌迟处死。

  当初,有关官吏准备安放正月初一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前一天晚上在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后周世宗前去观看,见到钟磬有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王朴一向通晓音律,世宗询问他雅乐之事,王朴上书,认为:“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

  “从前黄帝吹九寸长的竹管,得到黄钟的正声,截去一半变为清声,加长一倍变为缓声,用增减三分之一长度的方法产生十二音律。十二音律轮流作为宫音,都可产生七个调,成为一均。总共有十二个均、八十四个调,从而均、调全部齐备。但是遭到秦代消灭学术的厄运,历代研习演奏音乐的人很少有能使用它的。唐太宗的时代,祖孝孙、张文收考定校正雅乐,配齐八十四个调;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乐器和乐师损失十分之八九,到了黄巢造反,便荡然无存。当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根据《考工记》,铸造钟十二枚、编钟二百四十枚,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如今悬挂的就是。虽然有钟、磬的形状,但一点都没有相应的和谐,那钟磬也不问是什么音律,只是循环敲打、编钟、编磬白白地挂着而已。丝、竹、、土等各种质地的乐器也只有七个声音,称为黄钟之宫,保存下来的有九个曲子。校核九个曲子,三个曲子合符音律,六个曲子夹杂各种音调;音乐的旷废遗缺,没有比当今更严重的了。

  “陛下武功既已卓著,开始注意振兴礼乐,因为臣下曾经学过律吕之术,便公布古今音乐著录,命令臣下探讨研究。臣下谨慎地按照古代的方法,用黑黍子粒来定出尺寸,长九寸、直径三分的作为黄钟律管,与当今黄钟的声音相互应合,以此推算,得出十二音律。因为做许多律管交替吹奏,使用听声不方便,于是制作律准,共有十三条弦,其长九尺,所有的音都应合黄钟的声音,依次设置架弦的码子,调成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中吕等十一音律和黄钟清声,轮番使用七个音律成为一均。作为均的主音,首先是宫,其次是徵、商、羽、角、变宫、变徵。发出该均主音之声,最后回归到本音的音律,重迭应和而不杂乱,才能构成一调,总共八十一调。这个方法长期失传,出于臣下独自见解,请求召集百官较考其得失正误。

  世宗下诏采用王朴所奏旋宫之法。百官都认为是这样,于是实行。

  南唐宋齐丘到达九华山,南唐主下令锁上他宅第的全部门窗,在墙上挖洞供给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献计将吴让皇帝家族幽禁在泰州,所以今天应该到达这步田地!”于是上吊而死。谥号为丑缪。

  当初,翰林学士常梦锡主持宣政院事务,参预机要政务,深切痛恨宋齐丘一派,多次对南唐主说:“不除去这一帮,国家必定危险灭亡。”同冯延己、魏岑之徒每天都有争论。时间久了,被罢免宣政院职务,常梦锡心情忧郁不能实现抱负,不再参预朝政,纵酒狂饮成疾而去世。到宋齐丘死时,南唐主说:“常梦锡生前总是想杀死宋齐丘,遗憾的是不能让他见到这一天。”追赠常梦锡为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初一),后周世宗命令王朴前往河阴巡视黄河堤防,在汴水入河口建立放水闸门。壬午(初七),命令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徐州、宿州、宋州、单州等地壮丁民夫数万人疏通汴水。甲申(初九),命令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东面引汴水流入蔡水,来打通陈州、颍州的运粮水道,命令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通五丈渠,向东经过曹州、济州、梁山泊,以打通青州、郓州的运粮水道,征发京城所辖地区之内和滑州、亳州壮丁民夫数千人来提供给这些工程。

  丁亥(十二日),开封府奏报征取租税的田地原为十万二千余顷,如今核查得到多出的田地有四万二千余顷,后周世宗敕令减免租税三万八千顷。各州巡视苗田使者回来,所奏报多出的田地,减免租税的比例仿照开封府。

  淮南闹饥荒,后周世宗命令把粮食借贷给百姓。有人说:“百姓贫穷,恐怕不能偿还。”世宗说:“百姓是我的子女啊,哪有子女倒悬在那里而父亲不为他解脱的道理呢!哪个在要求百姓必定偿还呢!”

  三月,戊申(初三),枢密使王朴去世。后周世宗亲临他的丧礼,用玉钺击地,痛哭多次,不能自制。王朴生性刚强而敏锐,智谋韬略超过常人,后周世宗因此爱惜他。
 
  甲子(十九日),后周世宗诏令因北部领土没有收复,将要亲临沧州,命令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捍卫西山路,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代理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代理大内都部署。丁卯(二十二日),命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人率领水路、陆路军队出先。甲戌(二十九日),后周世宗从大梁出发。
 
  夏季,四月,庚寅(十五日),韩通奏报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在乾宁军南面设置栅栏,修补损坏堤防,挖开排水口三十六个,于是直通瀛州、莫州。

  辛卯(十六日),世宗到达沧州,当日率领步兵、骑兵数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黄河以北的州县不是世宗车马所过之处,当地百姓都不知道皇帝出征。壬辰(十七日),世宗到达乾宁军,契丹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

  乙未(二十日),世宗大力整治水军,分别命令众将水、陆两路同时而下,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宋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二十二日),世宗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己亥(二十四日),到达独流口,又沿水道向西。辛丑(二十六日),到达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弃船。壬寅(二十七日),后周世宗登陆西进,在野外宿营,侍从警卫的士兵不到一旅五百人,随从的官吏都很恐惧。胡人骑兵成群结队在周围出没,但不敢靠近。

  癸卯(二十八日),宋太祖皇帝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世宗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人。甲辰(二十九日),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五月,乙巳朔(初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人开始领兵陆续到达,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高彦晖是蓟州人。从此瓦桥关以南全部平定。

  丙午(初二),世宗在行宫宴请众将,商议夺取幽州,众将认为:“陛下离开京城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取得燕南之地,这是罕见的功绩。如今契丹骑兵都集结到幽州北面,不宜继续深入。”世宗不高兴。当天,世宗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首先出发,占据固安;世宗亲自到达安阳水岸边,命令架桥,到天色已晚,返回瓦桥关住宿,当天,世宗身体不适而停止进军。契丹主派遣使者日行七百里赶到晋阳,命令北汉主发兵骚扰后周边境,并说世宗南下返归,于是休兵。

  戊申(初四),孙行友奏报拔取易州,擒获契丹刺史李在钦、献给皇上,在军营的市场中斩首。

  己酉(初五),将瓦桥关改为雄州,割出容城、归义二县隶属于它;将益津关改为霸州,割出文安、大城二县隶属于它。征发滨州、棣州壮丁民夫数千人修筑霸州城,命令韩通监督工程。

  庚戌(初六),命令李重进领兵从土门而出,进攻北汉。

  辛亥(初七),任命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自率领所部士兵守卫。

  壬子(初八),世宗从雄州南下返回。

  己巳(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在百井击败北汉军队,斩首二千余级。

  甲戌(三十日),世宗到达大梁。

  六月,乙亥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筠奏报进攻北汉,拔取辽州,擒获辽州刺史张丕。

  丙子(初二),郑州奏报黄河在原武决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发附近县二万多民夫堵塞决口。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遣使者入朝进贡,请求在京城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中央朝廷,诏书回复说:“江南新近归服,正在设法安抚,爱卿长久侍奉金陵,不可改变注意。倘若在京城设置进奏院官邸,同金陵相抗衡,接受你而拥有了你的泉州,罪过就在朕身上。爱卿远道而来进奉贡品,足以表示忠诚勤勉,努力事奉旧日君主,应该一切如故。这样的话,对于爱卿来说可以加深始终如一的情义,对于朕来说可以尽到安抚四方的义务,希望你通情达理,体谅明白朕的本意。”

  南唐主派遣他的儿子纪公李从善与钟谟一道入朝进贡,世宗问钟谟说:“江南也在操练军队进行战备吗?”回答说:“既已臣事大国,不敢再这样了。”世宗说:“不对。昔日是仇敌,今日已成一家,我朝同你们国家的名分大义已经确定,保证没有其它变故;然而人生难以预料,至于后世,则事情更不可知晓。回去对你家君主说:可以趁着我在的时候加固城郭,修缮武器,据守要塞,为子孙后代着想。”钟谟回国,将世宗的话禀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修建金陵城墙,凡是各州城池有不坚固的便整治修理,守卫士兵少的便补充增加。
 
  臣司马光曰:有人问臣下,五代帝王之中,唐庄宗、周世宗都号称英武,两位君主中谁更贤明?臣下回答说:天子统治万方国家,讨伐不肯降服者,安抚微小虚弱者,实行其号令,统一其法度,敦厚信用、昭明大义,是用以兼爱亿万百姓的。唐庄宗灭亡梁以后,天下震动,湖南马殷派遣儿子马希范入朝进贡,唐庄宗说:“近来听人说马氏的家业,终将被高郁所夺取。如今他有这样的儿子,高郁怎么能得到马氏家业呢?”高郁是马氏的优秀辅佐大臣。马希范的哥哥马希声听说唐庄宗的话,结果假造他父亲的命令杀死了高郁。这只是街市中道路上的行商坐贾所干的事,哪里是帝王的风度啊!唐庄宗是个善于打仗的人,所以能以弱小的晋国战胜强大的梁国,但是取得梁国以后,居然不出几年,众叛亲离,没有安身之处。实在是因为只知用兵方术,而不知治理天下道理的缘故啊。周世宗以信用驾驭群臣,以正义要求各国,王环因不投降而受奖赏,刘仁赡因坚守不屈而蒙褒扬,严续因尽忠报国获得生存,后蜀士兵因朝三暮四而被杀戮,冯道因丧失臣节被遗弃,张美因私人恩惠而被疏远;江南没有归服,就亲身冒着飞失流石,抱定必胜的信念,降服以后,便像对待子女那样地爱护,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尽,为之作长远考虑。他的宏伟规制,博大襟怀,哪能与唐庄宗同日而语啊!《尚书》说:“不要偏袒不要结党,为王之道浩浩荡荡。”又说:“大国畏惧它的实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周世宗可谓接近《尚书》上的话了。

  辛巳(初七),后周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报进攻北汉,降服十三个堡寨。

  癸未(初九),后周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宣懿皇后的妹妹。

  后周世宗立皇子柴宗训为梁王,兼领左卫上将军,柴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

  后周世宗打算任用枢密使魏仁浦为宰相,参预商议的人认为魏仁浦不从科举及第,不可以担任宰相。世宗说:“自古以来任用有文才武略的人作为辅佐,哪里全是从科举及第的呢!”己丑(十五日),王溥加官门下侍郎,与范质都参预主持枢密使院事务。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之职照旧。魏仁浦虽然处身权力要津而能谦虚谨慎,世宗性格严厉急躁,周围官员有违反旨意的,魏仁浦大多将罪过归于自己来拯救他们,所保全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于办理文书的小吏,官至宰相,但当时人们并不认为耻辱。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任枢密使;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加官同平章事,并任命韩通充任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任命宋太祖皇帝兼任殿前都点检。

  世宗曾经问兵部尚书张昭,大臣中何人可为宰相,张昭举荐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没有大臣的风度,朕问宰相人选而爱卿首先荐举他,为什么?”回答说:“陛下所指责的是小事,臣下所荐举的是他的大节。从前晋高祖之世,张彦泽滥杀无辜,李涛屡次上疏请求杀他,认为不杀必定成为国家祸患;到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书请求解除先帝太祖的兵权。国家的安危还没有形成便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人材,臣下因此荐举他。”世宗说:“爱卿之言很好而且极为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终究无法安置在中书省。”李涛喜欢说笑逗乐,不拘小节,与弟弟李浣以文章博学而著名,虽然互相很友爱,却常常调笑放浪,没有长幼的规矩,世宗因此轻视他。

  世宗因为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是从前幕府的僚属,多次想用他为相,但又因他嗜好喝酒不检点而作罢。

  癸巳(十九日),世宗病情加剧恶化,召见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遗嘱。世宗说:“王著是我在藩镇府第的老人,朕若一病不起,应当起用他为宰相。”范质等人出宫,相互说:“王著终日醉生梦死,哪配当宰相!千万不要泄露这话。”当天,世宗去世。

  世宗在藩镇时,很注意韬晦,及至即皇帝之位,在高平大破北汉入侵之敌,人们开始佩服他的英勇神武。他统率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敢违反,攻打城市面对敌寇,飞石流矢落在身边,别人都惊慌失色而世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应付机变决定策略,出人意料之外。又勤勉治国,各个部门的簿籍,过目不忘,发现奸人粉碎隐患,洞察秋毫犹如神明。闲暇之时便召见儒生文人诵读前代史书,商榷其中主旨大义。生性不喜好乐器、珍宝一类东西。经常说先帝太祖姑息惯养酿成王峻、王殷的大恶,致使君臣的情分有始无终,所以百官群臣有过失就当面对质斥责,服罪改过就赦免他,有功就重赏他。文武人材一齐任用,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大家无不畏服他的严明而又怀念他的恩惠,所以能攻破敌国拓广领土,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然而使用刑法过于严厉,百官群臣奉职办事稍有做得不好的,往往处以极刑,即使平素再有才干名望,也没有一点宽容,不久自己也觉后悔,最后几年逐渐放宽。去世之日,四方远近都哀悼仰慕他。

  甲午(二十日),宣布遗诏,诏令梁王柴宗训即皇帝之位,柴宗训出生至此七岁了。
 
  秋季,七月,壬戌(十九日),后周恭帝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兼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兼领天平节度使,宋太祖皇帝兼领归德节度使。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十七日),向拱加官兼任侍中。向拱就是向训,避恭帝名讳而改名。

  丙寅(二十三日),后周实行大赦。

  南唐主因金陵距后周国境只隔一长江之水,而洪州地势险要坚固,居于长江上游,便召集群臣商议迁都。群臣大多数不愿意迁都,只有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鼓励迁都,于是命令按照都城的体制来规划豫章。

  南唐自从惟上动用军队和割让长江以北土地,向后周臣服以来,每年按时上贡进献,国库储备空虚耗尽,钱币越来越少,而物价猛涨。礼部侍郎钟谟请求铸造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求铸造铁钱;南唐主开始都不采纳,钟谟陈述请求不止,于是听从。当月,开始铸造一当十的大钱,钱上文字为“永通泉货”,又铸造一当二的钱,钱上文字为“唐国通宝”,与唐开元钱同时通行。

  八月,戊子(十五日),后蜀主任命李昊兼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奏说:“旧例,宰相没有兼领方镇的。”后蜀主说:“李昊家有许多零碎化费,只是藉以增加俸禄优待他罢了。”李起是邛州人,生性耿直,李昊曾经对他说道:“凭你的才能,如果能谨慎沉默,应当做翰林学士。”李起说:“只有等我没舌头了,才能不说话。”

  庚寅(十七日),后周恭帝立皇弟柴宗让为曹王,改名为熙让;封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初四),南唐太子李弘冀去世,有关官员引举他浙西的战功,将谥号定为武宣。句容县尉全椒人张洎上奏说:“太子的德行,主要在于孝敬,如今却根据武功而定谥号,不符合防微杜渐而注重德行的原则。”于是改谥号为文献;提升张洎为上元县尉。

  南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多次奉命出使进入后周,将后周世宗命令传达给南唐主,世宗和南唐主都厚待他,钟谟仗恃这些在国中骄横跋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事务都加干预。

  文献太子总理朝政时,钟谟请求兼任东宫官职没得到,于是荐举与他相好的阎式为司议郎,掌握各个部门奏报文书。李德明之死,唐镐参预其中阴谋,钟谟闻悉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质问他,唐镐很恐惧。钟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亲善,多次在私宅中屏避他人谈到半夜,唐镐对南唐主说他们的坏话:“钟谟与张峦的气质族类不同,但来往非常亲密,钟谟多次出使中原,张峦是北方人,恐怕他们有不同寻常的阴谋。”又说:“‘永通泉货’字样的大钱民间有很多人伪造,犯法的人不少。”到文献太子去世,南唐主准备立他同母弟郑王李从嘉为继承人,钟谟曾经和纪公李从善一同奉命出使到后周,相互关系深厚友善,钟谟对南唐主说:“李从嘉德行轻浮志趣懦弱,又酷信佛教,不是当人主的材料。李从善果敢决断、凝炼持重,应该做继承人。”南唐主因此发怒。不久改封李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住东宫。冬季,十月,钟谟请求命令张峦率所部军队巡逻京城。南唐主就下诏书披露钟谟越职侵权的罪状,将他贬谪为国子司业,流放饶州,贬谪张峦为宣州副使,不久,将他们都杀了。废止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初一),后周在庆陵安葬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

  南汉主因中书舍人钟允章是藩镇府第的旧日幕僚。故提升他为尚书右丞、参政事,十分重用他。钟允章请求诛杀扰乱法令者多人来肃正朝廷纲纪,南汉主不能听从,宦官听说后憎恨他。南汉主准备在圜丘祭天,祭祀前三日,钟允章带领礼官登上祭坛,四处观察指挥安设神主牌位,内侍监许彦真望见此情说:“这是阴谋造反啊!”立即带着剑登上祭坛,钟允章叱责他。许彦真飞驰入宫,报告钟允章准备在祭天的日子发动叛乱。南汉主说:“朕待钟允章优厚,岂能有这种事情!”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人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是对的,南汉主就拘捕钟允章,关押在含章楼下,命令宦官和礼部尚书薛用丕共同审讯他。薛用丕平素与钟允章友善,告诉他必定不能免死,钟允章抓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老夫今日如同案板上的肉罢了,本该被仇人所宰割烹煮。只恨钟邕、钟昌年纪幼小,不知道我的冤屈,等到他们长大了,您替我告诉他们。”许彦真听说这话,骂道:“反贼还想让他的儿子报仇呢!”便又禀告南汉君主说:“钟允章同他两个儿子共同登上祭坛,暗中有别的祈祷。”于是将他们全都斩首。从此宦官益发骄横。李托是封州人。

  辛亥(初十),南汉主在圜丘祭天,宣布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队国家的事情全部取决于他。凡是文武百官有才能的和进士第一名、或和尚道士谈得来的,都先下到施宫刑的蚕室,然后才能进用,也有自行阉割来请求进用的,也有赦免死罪而接受宫刑的,因此宦官接近二万人。尊贵显赫当政的人,大多是宦官,称读书人为门外人,不得参预政事,结果南汉因此亡国。

  南唐将洪州改名叫做南昌府,建立南都,任命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任命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后周人进攻秦州、凤州时,后蜀国中人心惶惶;都官郎中徐及甫以有雄才大略而自负,仕途坎坷不得志,便暗中勾结党羽,阴谋拥立前蜀高祖的孙子少府少监王令仪为君主来发动叛乱,适逢后周军队撤退而作罢。到这时,他同党中有告发的,就拘捕了他,徐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二十三日),后蜀主赐王令仪自杀。

  端名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到南唐,天下大雪,南唐主准备在廊檐下接受诏书。窦仪说:“使者奉持诏书而来,不敢有失从前旧礼。倘若害怕雪花沾上衣服,请求等待他日。”南唐主于是在殿前庭院拜受诏书。

  契丹主派遣他的舅舅出使到南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杀他。南唐人夜晚在清风驿宴请契丹使者,酒喝到酣畅时,使者起身出去解手,许久不回,前往探视,使者已失去了头颅。从此契丹与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