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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六

翻译 原文

  孙绍 张普惠

  孙绍,字世庆,昌黎人。世仕慕容氏。祖志入国,卒于济阳太守。父协,字文 和,上党太守。绍少好学,通涉经史,颇有文才,阴阳术数,多所贯涉。初为校书 郎,稍迁给事中,自长兼羽林监,为门下录事。朝廷大事,好言得失,遂为世知。 曾著《释典论》,虽不具美,时有可存。与常景等共修律令。

  延昌中,绍表曰:

  臣闻建国有计,虽危必安;施化能和,虽寡必盛;治乖人理,虽合必离;作用 失机,虽成必败。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伏惟大魏应天明命,兆启无穷, 毕世后仁,祚隆七百。今二虢京门,了无严防;南、北二中,复阙固守。长安、鄴 城,股肱之寄;穰城、上党,腹背所凭。四军五校之轨,领、护分事之式,征兵储 粟之要,舟车水陆之资,山河要害之权,缓急去来之用,持平赴救之方,节用应时 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体,何得而忽?居安之辰,故应危惧矣。

  且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怀怨。中 正卖望于下里,主案舞笔于上台,真伪混淆,知而不纠,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 门齐身等,而泾渭奄殊;类应同役,而苦乐悬异。士人居职,不以为荣;兵士役苦, 心不亡乱。故有竞弃本生,飘藏他土。或诡名托养,散在人间;或亡命山薮,渔猎 为命;或投仗强豪,寄命衣食。又应迁之户,逐乐诸州;应留之徒,避寒归暖。兼 职人子弟,随逐浮游,南北东西,卜居莫定。关禁不修,任意取适。如此之徒,不 可胜数。爪牙不复为用,百工争弃其业。混一之计,事实阙如;考课之方,责办无 日。流浪之徒,决须精校。今强敌窥时,边黎伺隙,内民不平,久戍怀怨,战国之 势,窃谓危矣。必造祸源者,北边镇戍之人也。

  若夫一统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计也;乱离之期,纵横作之者,行权之势 也。故道不可久,须文质以换情;权不可恆,随洿隆以牧物。文质应世,道形自安; 洿隆获衷;权势亦济。然则王者计法之趣,化物之规,圆方务得其境,人物不失其 地。又先帝时,律令并议,律寻施行,令独不出,十余年矣。臣以令之为体,即帝 王之身也。分处百揆之仪,安置九服之节;经纬三才之伦,包罗六卿之职;措置风 化之门,作用赏罚之要;乃是有为之枢机,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 依古撰置,大体可观,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议之家,太用古制。若令依古, 高祖之法,复须升降,谁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争故,久废不理。然律令相须,不 可偏用,今律班令止,于事甚滞。若令不班,是无典法,臣下执事,何依而行?臣 等修律,非无勤止,署下之日,臣乃无名。是谓农夫尽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 实怀于悒。

  未几,出除济阴太守。还,历司徒功曹参军,步兵、长水校尉。正光初,兼中 书侍郎,使高丽。还为镇远将军、右军将军。久之,为徐兗和籴使。还朝,大陈军 国利害,不报。绍又表曰:“臣闻文质互用,治道以之缉熙;洿隆得时,人物以之 通济。故能事恢三灵,仁洽九服。伏惟陛下,应灵践阼,冲明照物,宰辅忠纯,伊 霍均美,既致升平之基,应成无为之业。而漠北叛命,陇右构逆,中州惊扰,民庶 窃议,其故何哉?皆由上法不通,下情怨塞故也。臣虽愚短,具鉴始末。往在代都, 武质而治安;中京以来,文华而政乱。故臣昔于太和,极陈得失,具论四方华夷心 态,高祖垂纳,文应可寻。延昌、正光,奏疏频上,主者收录,不蒙报问,即日事 势,乃至于此,尽微臣豫陈之验。今东南有窃号之竖,西北有逆命之寇,岂得怨天, 实尤人矣。臣今不忧荒外,正虑中畿,急须改张,以宁其意。若仍持疑,变乱寻作, 肘腋一乖,大事去矣。然臣奉国四世,欣戚是同,但职在冗散,不关枢密,宁济之 计,欲陈无所,可谓经纬甚多,无机可织。夫天下者,大器也;一正难倾,一倾难 正。当今之危,蹑足之急,臣备肉食,痛心无已。泣血上陈,愿垂采察。若得言参 执事,献可替否,寇逆获除,社稷称庆,虽死如生,犬马情毕。”

  绍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垦切,不惮犯忤。但天性疏脱,言乍高下,时人轻 之,不见采纳。绍兄世元早卒,世元善弹筝,绍后闻筝声便涕泗呜咽,舍之而去, 世以此尚之。除骁骑将军,使吐谷浑。还,为太府少卿。曾因朝见,灵太后谓曰: “卿年稍老矣。”绍曰:“臣年虽老,臣节乃少。”太后笑之。迁右将军、太中大 夫。绍曾与百僚赴朝,东掖未开,守门候旦。绍于众中引吏部郎中辛雄于众外,窃 谓之曰:“此中诸人,寻当死尽,唯吾与卿犹享富贵。”雄甚骇愕,不测所以。未 几有河阴之难。绍善推禄命,事验甚多,知者异之。建义初,除卫尉少卿,将军如 故。转金紫光禄大夫。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参议《正光壬子历》,赐爵新昌子。 太昌初,迁左卫将军、右光禄大夫。永熙二年卒,时年六十九。赠都督冀瀛沧三州 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冀州刺史,谥曰宣。

  子伯元,袭。齐受禅,例降。

  伯元弟叔利,右将军、太中大夫。

  绍从父弟瑜,济州长史。

  瑜弟彝,字凤伦。太和中,举秀才,稍迁步兵校尉。卒于武邑太守。赠征虏将 军、营州刺史。

  子伯融,出继瑜后。武定末,□□太守。

  伯融嫡弟子宽,开府田曹参军。

  张普惠,字洪赈,常山九门人。身长八尺,容貌魁伟。父晔,为齐州中水县令。 随父之县,受业齐土,专心坟典,克厉不息。及还乡里,就程玄讲习,精于《三礼》, 兼善《春秋》,百家之说,多所窥览,诸儒称之。

  太和十九年,为主书,带制局监,与刘桃符、石荣、刘道斌同员共直,颇为高 祖所知。转尚书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学业,为其声价。仆射李冲曾至澄处,见普 惠言论,亦善之。世宗初,转积射将军。澄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启普惠为府录 事参军,寻行冯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于七月七日集会文武,北园马射。普惠奏记于澄曰:“窃闻三 杀九亲,别疏昵之叙;五服六术,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饰情,不易之道者也。然则 莫大之痛,深于终身之外;书策之哀,除于丧纪之内。外者不可无节,故断之以三 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礼》:大练之日,鼓素琴。盖推以即吉也。 小功以上,非虞祔练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问曰:‘相识有丧服,可以与 于祭乎?孔子曰:‘缌不祭,又何助于人?祭既不与,疑无宴食之道。’又曰: ‘废丧服,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子曰:‘脱衰与奠,非礼也。’注云:‘为其 忘哀疾。’愚谓除丧之始,不与馈奠,小功之内,其可观射乎?杂记云:‘大功以 下,既葬适人,人食之,其党也食之,非党也不食。’食犹择人,于射为惑。伏见 明教,立射会之限,将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艺于北园,行揖让于中舍。 时非大阅之秋,景涉妨农之节,国家缟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袭,释而为乐,以训百 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视子孙者也。按《射仪》, 射者以礼乐为本,忘而从事,不可谓礼;钟鼓弗设,不可谓乐。舍此二者,何用射 为?又七日之戏,令制无之,班劳所施,虑违事体。库府空虚,宜待新调。二三之 趣,停之为便。乞至九月,备饰尽行,然后奏《狸首》之章,宣矍相之令,声轩悬, 建云钲,神民忻暢于斯时也。伏惟慈明远被,万民是望,举动所书,发言唯则,愿 更广访,赐垂曲采,昭其管见之心,恕其谠言之责,则刍荛无遗歌,舆人有献诵矣。” 澄意纳其言,托辞自罢,乃答曰:“文武之道,自昔成规;明耻教战,振古常轨。 今虽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既不劳民损公,任其私射,复何失也?且纂 文习武,人之常艺,岂可于常艺之间,要须令制乎?比适欲依前州府,相率王务之 暇,肄艺良辰,亦未言费用库物也。《礼》:兄弟内除,明哀已杀;小功,客至主 不绝乐。听乐则可,观武岂伤?直自事缘须罢,先以令停,方获此请,深具来意。”

  澄转扬州,启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寻加威远将军。普惠既为 澄所知,历佐二籓,甚有声誉,旋京之日,装束蓝缕,澄赉绢二十匹以充行资。还 朝,仍羽林监。

  又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答 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继室 声子’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字以别 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既葬, 以谥配姓,故经书‘葬我小君文姜氏’,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皆以谥配姓。 古者妇人从夫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事,岂容于定名 之重,而不称烈懿乎?”澄从之。

  及王师大举,重征钟离,普惠为安乐王诠别将长史。班师,除扬烈将军、相州 安北府司马。迁步兵校尉。后以本官领河南尹丞。世宗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从, 免官。骁骑将军刁整,家有旧训,将营俭葬。普惠以为矫时太甚,与整书论之。事 在《刁雍传》。故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此限。熙 平中,吏部尚书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宜特显叙,敕除宁远将军、司空 仓曹参军。朝议以不降阶为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普惠。

  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博士执意不同,诏群僚会议。 普惠议曰:“谨按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为始封 之母矣。《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郑注 云:‘大夫之妾子,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申。’此大夫 命其妾子,以为母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命其所 生母为国太妃,反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轻重颠倒,不可之甚者也。《传》 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则当服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为服期,判无 疑矣。何以明之?《丧服》:‘君为姑姊妹女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 大功?尊同也。尊同,则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然则 兄弟一体。位列诸侯,自以尊同得相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厌天王。故降有四品, 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厌降。名例不同,何可乱也?《礼》:大夫之 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 大邦,舍尊同之高据,附不祢之公子,虽许蔡失位,亦不是过。《服问》曰:‘有 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公子虽厌,妻尚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则封 君之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纂重,远别先皇,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 嫡,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许其申服,而复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 《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长子’,《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 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祖之, 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议者近背正经以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或远。且天 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为命之为国母而不听子服其亲乎?《记》曰:‘从服者, 所从亡,则已。’又曰:‘不为君母之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所从既亡,不以 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服于何所施?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同大夫者,则当今之 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今之诸王,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置臣僚,玉食一方, 不得以诸侯言之。敢据《周礼》,辄同三年。”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 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礼》还答,郑重三返,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 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 号,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磐石,乃密 表曰:

  臣闻优名宝位,王者之所光锡;尊君爱亲,臣子所以慎终。必使勋绩相侔,号 秩相可,然后能显扬当时,传徽万代者矣。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 诞圣后,载育至尊,母仪四海,近枢克唯允之寄,居槐体论道之明。故以功余九锡, 褒假銮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上”之号, 窃谓未衷。何者?《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故曰“大哉乾元”,又曰 “至哉坤元”,明乾坤不可并大。《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 尊无二上。”明君臣不可并上。伏见诏书,以司徒为太上秦公,夫人为太上秦君。 夫人蒙号于前,司徒系之于后,尊光之美盛矣。窃惟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 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 列于十乱,则司徒之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春秋传》曰:“葬称公,臣子辞。” 明不可复加上也。《书》曰:“兹予大飨于先王,尔祖其从与飨之。”司徒位尊属 重,必当配飨先朝,称太上以为臣,以事太上皇,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汉祖创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灵后”,乃帝者之事。晋有“小 子侯”,尚曰僭之于天子。司徒,三公也,其可同号于帝乎?孔子曰:“必也正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 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谦尊 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 道恶盈而好谦。”又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故受之以井。”此克吉定兆,而以 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清。伏愿圣后,回日月之明, 察微臣之请,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畏困上之鉴,邀谦光之福,则天 下幸甚。

  臣闻见灾修德,灾变成善。此太戊所以兴殷,桑谷以之自灭。况今卜迁方始, 当修革之会,愚以为无上之名,不可假之,脱讥于千载,恐贻不言之咎。且君之于 臣,比葬三临之,礼也。司徒诚为后父,实人臣也。虽子尊不加于父,乃天下母以 义断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况乃应坤之载,承 天之重,而朔望于司徒之殡,晨昏于郊墓之间,虽圣思蒸蒸,其不虞宜戒。离宸极 之严居,疲云跸于道路,此亦亿兆苍生,瞻仰失图。伏愿寻《载驰》之不归,存静 方之光大,则草木可繁,人灵斯穆。臣职忝谏司,敢献狂瞽,谨冒上闻,不敢宣露, 乞垂省览,昭臣微款,脱得奉谒圣颜,曲尽愚衷者,死且不朽。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王公、八座、卿尹及五品已上,博议其事,遣使 召普惠与相问答,又令侍中元义、中常侍贾璨监观得失。任城王澄问普惠曰:“汉 高作帝,尊父为太上皇。今圣母临朝,赠父太上公,求之故实,非为无准。且君举 作则,何必循旧?”对曰:“天子称诏,太后称令,故周臣十乱,文母预焉。仰思 所难,窃谓非匹。”澄曰:“前代太后亦有称诏,圣母自欲存谦光之义,故不称耳。 何得以诏令之别,而废严父之孝?”对曰:“后父太上,自昔未有。前代母后岂不 欲尊崇其亲?王何以不远谟古义,而近顺今旨。未审太后何故谦于称诏,而不谦于 太上。窃愿圣后终其谦光。”太傅、清河王怿曰:“昔在僭晋,褚氏临朝,殷浩遗 褚裒书曰‘足下,今之太上皇也’,况太上公而致疑?”对曰:“褚裒以女辅政辞 不入朝。渊源讥其不恭,故有太上之刺。本称其非,不记其是。不谓殿下以此赐难。” 侍中崔光曰:“张生表中引晋有小子侯,出自郑注,非为正经。”对曰:“虽非正 经之文,然述正经之旨。公好古习礼,复固斯难?”御史中尉元匡因谓崔光曰: “张《表》云,晋之小子侯,以号同称僭。今者,太上公名同太上皇,比晋小子, 义似相类。但不学不敢辨其是非。”普惠对曰:“中丞既疑其是,不正其非,岂所 望于三独?”尚书崔亮曰:“谏议所见,正以太上之号不应施于人臣。然周有太公 尚父,亦兼二名。人臣尊重之称,固知非始今日。”普惠对曰:“尚父者,有德可 称;太上者,上中之上。名同义异,此亦非并。”亮又曰:“古有文王、武王,亦 有文子、武子。然则太上皇、太上公亦何嫌于同也?”普惠对曰:“文武者,德行 之迹,故迹同则谥同。太上者,尊极之位,岂得通施于臣下!”廷尉少卿袁翻曰: “《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虽殊,同名为上,何必上者皆是极尊?” 普惠厉声诃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与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双 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至于此处,岂卿所及!”翻甚有惭色,默不 复言。任城王澄曰:“谏诤之体,各言所见,至于用舍,固在应时。卿向答袁氏, 声何太厉?”普惠对曰:“所言若是,宜见采用;所言若非,惧有罪及。是非须辨, 非为苟竞。”澄曰:“朝廷方开不讳之门,以广忠言之路。卿今意在向义,何云乃 虑罪罚?”议者咸以太后当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惠辞虽不屈,然非臣等 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诏。”太后复遣元义、贾璨宣令谓普惠曰:“朕向召卿与 群臣对议,往复既终,皆不同卿表。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 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得难言。”普惠于是拜令辞还。

  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泣。普 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职,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旷 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旨 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时中山庄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渊儒硕学,身负大才,秉 此公方,来居谏职,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胡司徒等,当面折庭诤,虽问难 锋至,而应对响出,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虽 不见用于一时,固已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每为口 实。

  普惠以天下民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征绵麻,恐其劳民不堪命,上疏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尊先皇之轨,夙宵惟度,忻战交集。何者?闻复高祖 旧典,所以忻惟新;俱可复而不复,所以战违法。仰惟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 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兆应有绵麻之利, 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荷轻赋之饶, 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职,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于上,亿兆乐于下。故 《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此之谓也。

  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太后未临朝之前,陛下居 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辐广、度长、秤重、斗大,革 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所谓悦之不以道,愚臣所 以未悦者也。尚书既知国少绵麻,不惟法度之□易,民言之可畏,便欲去天下之大 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奏求还复绵麻,以充国用。不思库中大 有绵麻,而群官共窃之。愚臣以为于理未尽。何者?今宫人请调度,造衣物,必度 忖秤量。绢布,匹有尺丈之盈,一犹不计其广;丝绵,斤兼百铢之剩,未闻依律罪 州郡。若一匹之滥,一斤之恶,则鞭户主,连三长,此所以教民以贪者也。今百官 请俸,人乐长阔,并欲厚重,无复准极。得长阔厚重者,便云其州能调,绢布精阔 且长,横发美誉,以乱视听;不闻嫌长恶广,求计还官者。此百司所以仰负圣明也。

  今若必复绵麻者,谓宜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严禁,复本幅度,新绵麻之典, 依太和之税。其在库绢布并及丝绵,不依典制者,请遣一尚书与太府卿、左右藏令, 依今官度、官秤,计其斤两、广长,折给请俸之人。总常俸之数,千俸所出,以布 绵麻,亦应其一岁之用。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高祖之轨中兴于神 龟,明明慈信照布于无穷,则孰不幸甚!伏愿亮臣悾悾之至,下慰苍生之心。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肃宗不亲视朝, 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臣闻明德恤祀,成汤光六百之祚;严 父配天,孔子称周公其人也。故能馨香上闻,福传遐世。伏惟陛下,重晖纂统,钦 明文思,天地属心,百神伫望,故宜敦崇祀礼,咸秩无文。而告朔朝庙,不亲于明 堂;尝禘郊社,多委于有司。观射游苑,跃马骋中,危而非典,岂清跸之意,殖不 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 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从朝夕之 因,求秪劫之果,未若先万国之忻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者也。伏 愿淑慎威仪,万邦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竭心千亩,明 发不寐,洁诚禋稞。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则一人有喜,兆民赖之。 然后精进三宝,信心如来。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故彼岸可登。量撤 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来之造,权令停息, 仍旧亦可,何必改作?庶节用爱人,法俗俱赖。臣学不经远,言多孟浪,忝职其忧, 不敢默尔。”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一 曰,审法度,平斗尺,调租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事有 不便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曰,兴 灭国,继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肃宗、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 难诘,延对移时。令曰:“宁有先皇之诏,一一翻改!”普惠僶俛不言。令曰: “卿似欲致谏,故以左右有人,不肯苦言。朕为卿屏左右,卿其尽陈之。”对曰: “圣人之养庶物,爱之如伤。况今二圣纂承洪绪,妻承夫,子承父,夫、父之不可, 安然仍行,岂先帝传委之本意?仰惟先帝行事,或有司之谬,或权时所行,在后以 为不可者,皆追而正之。圣上忘先帝之自新,不问理之伸屈,一皆抑之,岂苍生黎 庶所仰望于圣德?”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烦扰。”普惠曰:“圣 上之养庶物,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火,以烦劳而不救,岂赤 子所望于慈母!”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亲懿, 莫重于太师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得无?”太后曰:“彭城之苦, 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 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圣察。”太后曰:“卿云‘兴灭国, 继绝世’,灭国绝世,竟复谁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 肉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故太尉咸阳王、冀州刺史京兆王,乃皇子皇孙,一德 之亏,自贻悔戾,沉沦幽壤,缅焉弗收,岂是兴灭继绝之意?乞收葬二王,封其子 孙,愚臣之愿。”太后曰:“卿言有理,朕深戢之,当命公卿博议此事。”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以吏民之义,又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寒暑 风雨,无不必至。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览启 从之。诏行之后,尚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放上省, 纷纭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曰: “臣闻乾元以利贞为大,非义则不动;皇王以博施为功,非类则不从。故能始万物 而化天下者也。伏惟陛下叡哲钦明,道光虞舜,八表宅心,九服清晏。蠕蠕相害于 朔垂,妖师扇乱于江外,此乃封豕长蛇,不识王度,天将悔其罪,所以奉皇魏,故 荼毒之、辛苦之,令知至道之可乐也。宜安民以悦其志,恭己以怀其心。而先自劳 扰,艰难下民,兴师郊甸之内,远投荒塞之外,救累世之勍敌,可谓无名之师。谚 曰‘唯乱门之无过’,愚情未见其可。当是边将窥窃一时之功,不思兵为凶器,不 得已而用之者也。夫白登之役,汉祖亲困之。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以 为不可,请斩之。千载以为美。况今旱酷异常,圣慈降膳,乃以万五千人使杨钧为 将而欲定蠕蠕,忤时而动,其可济乎?阿那瑰投命皇朝,抚之可也,岂容困疲我兆 民以资天丧之虏?昔庄公纳子纠,以致乾时之败;鲁僖以邾国,而有悬胄之耻。今 蠕蠕时乱,后主继立,虽云散亡,奸虞难抑。脱有井陉之虑,杨钧之肉其可食乎! 高车、蠕蠕,连兵积年,饥馑相仍,须其自毙,小亡大伤,然后一举而并之。此卞 氏之高略,所以获两虎,不可不图之。今土山告难,简书相续,盖亦无能为也,正 与今举相会,天其或者欲以告戒人,不欲使南北两强,并兴大众。脱狂狡构间于其 间,而复事连中国,何以宁之?今宰辅专欲好小名,不图安危大计,此微臣所以寒 心者也。那瑰之不还,负何信义?此机之际,北师宜停。臣言不及义,文书所经过, 不敢不陈。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二虏自灭之形,可以为殷鉴。伏愿辑和万国, 以静四疆,混一之期,坐而自至矣。臣愚昧多违,必无可采,匹夫之智,愿以呈献。” 表奏,诏答曰:“夫穷鸟归人,尚或兴恻,况那瑰婴祸流离,远来依庇,在情在国, 何容弗矜?且纳亡兴丧,有国大义,皇魏堂堂,宁废斯德?后主乱亡,似当非谬, 此送彼迎,想无拒战。国义宜表,朝算已决,卿深诚厚虑,脱用嘉戢。但此段机略, 不获相从,脱后不逮,勿惮匡言。”

  时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举城归顺,扬州刺史长孙稚遣别驾封寿入城固守,衍将 裴邃、湛僧率众攻逼,诏普惠为持节、东道行台,摄军司赴援之。军始渡淮,而封 寿已弃城单马而退。军罢还朝。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迎,普 惠上疏,请赴扬州,移还萧氏,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凉州刺史石士基、行台 元洪超并赃货被绳,以普惠为右将军、凉州刺史,即为西行台。以病辞免。除光禄 大夫,右丞如故。

  先是,仇池武兴群氐数反,西垂郡戍,租运久绝。诏普惠以本官为持节、西道 行台。给秦、岐、泾、华、雍、豳、东秦七州兵武三万人,任其召发,送南秦、东 益二州兵租,分付诸戍,其所部将统,听于关西牧守之中随机召遣,军资板印之属, 悉以自随。普惠至南秦,停岐、泾、华、雍、豳、东秦六州兵武,召秦州兵武四千 人,分配四统;令送租兵连营接栅,相继而进,运租车驴,随机输转。别遣中散大 夫封答慰喻南秦,员外常侍杨公熙宣劳东益氐民。于时,南秦氐豪吴富聚合凶类, 所在邀劫。公熙既至,东益州刺史魏子建密与普惠书,言公熙旧是蕃国之胤,而诸 氐与相见者,必有阴私,言宜加图防。普惠乃符摄公熙,令赴南秦。公熙果已密遣 其从兄山虎与吴富同逆,又妄自说乡里,纷动群氐,托云与崔南秦有隙,拒而不赴。 租达平落,吴富等果胁车营,实公熙所潜遣也。后吴富虽为左右所杀,而徒党犹盛。 秦□所绾武都、武阶,租颇得达。东益群氐先款顺,故广业、仇鸠、河池三城粟便 得入。其应入东益十万石租,皆稽留费尽,升斗不至,镇戍兵武,遂致饥虚,咸恨 普惠经略不广。事讫,普惠拜表按劾公熙。还朝,赐绢布一百段。

  时诏访冤屈,普惠上疏曰:

  《诗》称“文王孙子,本枝百世”,《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皆所 以明德睦亲,维城作翰。汉祖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存, 爰及苗裔。”又申之以丹书之信,重之以白马之盟。其以强大分王,罪犯蹙邑者, 盖有之矣;未闻父基子构,世载忠贤,一死一削,用为恆典者也。故尚书令臣肇, 未能远稽古义,近究成旨,以初封之诏,有亲王二千户、始蕃一千户、二蕃五百户、 三蕃三百户,谓是亲疏世减之法;又以开国五等,有所减之言,以为世减之趣。遂 立格奏夺,称是高祖本意,仍被旨可。差谬之来,亦已甚矣。遂使勋亲怀屈,幽显 同冤,纷讼弥年,莫之能息。

  臣辄远研旨格,深穷其事,世变减夺,今古无据。又寻诏书,称昔未可采,今 始列辞,岂得混一,罔分久近也。故乐良、乐安,同蕃异封;广阳、安丰,属别户 等。安定之嫡,邑齐亲王;河间戚近,更从蕃食。是乃太和降旨,初封之伦级,勋 亲兼树,非世减之大验者也。博陵袭爵,亦在太和之年,时不世减,以父尝全食, 足户充本,同之始封,减从今式。如此,则减者减其所足之外,足者足其所减之内。 减足之旨,乃为所贡所食耳。欲使诸王开国,弗专其民,赋役之差,贵贱有等。盖 准拟周礼公侯伯子男贡税之法,王食其半,公食三分之一,侯伯四分之一,子男五 分之一。是以新兴得足充本,清渊吏多减户。故始封承袭,俱称所减谓减之以贡, 食谓食之于国,斯实高祖霈然之诏。减实之理,圣明自释,求之史帛,犹有未尽。 时尚书臣琇疑减足之参差,旨又判之,以开训所减之旨,可以不疑于世减矣。而臣 肇弗稽往事,曰五等有所减之格,用为世减之法;以王封有亲疏之等,谓是代削之 条。妄解成旨,雷同世夺。以此毒天下,民其从乎!故太傅、任城文宣王臣澄枢弼 累朝,识洞今古,为尚书之日,殷勤执请,孜孜于重议。被旨不许,于此遂停。

  又律罪例减,及先帝之缌麻;令给亲恤,止当世之有服。律、令相违,威泽异 品。使七庙曾玄,不治未恤,嫡封则爵禄无穷,枝庶则属内贬绝。仪刑作孚,亿兆 何观。夫一人吁嗟,尚曰亏治。今诸王五等,各称其冤;七庙之孙,并讼其切。陈 诉之案,盈于省曹,朝言巷议,咸云其苦。恐非先王所以建万国,亲诸侯,睦九族 之义也。

  臣猥忝今任,于兹五年,推寻旨格,谓无世减之理。请近遵高祖减食之谟,远 循百代象贤之诰,退由九伐,进从九仪,则刑罚有伦,封不虚黜。斯乃文王所以克 慎,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今旨访冤滞,愚以此为大者。求寻光锡 之诏,并诸条格,所夺所请,事事穷审。诸王开国,非犯罪削夺者,并求还复。其 昔尝全食,足户充本,减从令式者,从前则力多于亲懿,全夺则减足之格不行,愚 谓禄力并应依所□之食而食之。若是则力少蕃王,粟帛仍本户邑虽盈之减两。秦既 有全食足户之异,故不得同于新封之力耳。亲恤所裒,请依律断。伏惟亲亲尊贤, 位必功立。尊贤以司民,可不慎乎?亲亲以牧族,其可弃乎?如脱蒙允求以旨判为 始,其前来吏秩,悉年久不追。

  臣又闻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咸有一德,殷汤所以革夏。故能上令下从, 风动草偃;畏之如雷电,敬之如明神。是以天子家天下,绥万国,若天之无不覆, 地之无不载。迁都之构,庶方子来,泛泽所沾,降及陪皁。宁有岳牧、二千石、县 令、丞、尉、治中、别驾及诸军幢,受命于朝廷,而可不预乎?此之班驳,云雨之 不平,谓是当时有司出纳之未允。何以明之?仰寻世宗诏书,百官普进一级,中有 朝臣刺史登时褒授,则内外贵贱,莫不同泽。又覆奏称爰及陪皁,明无不逮。自后 人率其心纷纶,盈庭嫌少,误惑视听。限以泛前,更为年断。六年、三年之考,以 意折之;泛前、泛后之岁,隔而绝之。遂使如纶之旨,顿于一朝。泛前六年上第者 全不得泛,三年上第者蒙半阶而已。泛前泛后合考者隔绝而不得,无考者无折而全。 泛前泛后,有考无考,并蒙全泛。与否乖违,勤旧弥屈。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其 此之谓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下,可不慎欤!”言之不从,无以 抑之,遂奏夺牧守外禄,全不与泛。散官改为四年之考,泛前者八年一阶。政令不 一,冤讼惟甚,与而复夺,其本在兹。致使邀驾击鼓者,无理以加其罪;诽谤公听 者,无辞以抑其言。噂沓所由生,慢悖所由起。

  夫琴瑟不调,浇而更张。善人,国之本也,其可弃乎?《诗》云:“乐只君子, 邦家之基。”《尧典》曰:“克明俊德。”《吕刑》曰:“何择非人。”《周官》 曰:“官弗必备惟其人。”《咎繇》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诗》云: “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孔子曰:“不患贫而 患不均。”如此则官必择人,泛则宜溥。请远遵正始元旨,近准圣明二泛,内外百 官,悉同一阶,不以泛前折考,不以散任增年,则同云共澍,四海均洽。如谓未可, 宜以权理折之。

  《易》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实位曰仁。”《春秋传》曰:“一曰择人。” 如此,则乃可无泛,不可无考,守宰之泛,既以追夺,则百官之泛,不应独沾。溥 泽既收,复谁敢怨!夫三载之考,兴于太和;再周之陟,通于景明。闲剧禄力,自 有加减。陪臣以事省降,而考则三年,朝官既禄等平曹,更四周乃陟。考禄参差, 各称其枉。且一日从军征戍,苦于烦任终年;专使决断,重于陪臣恆上。若通为三 载之考,无泛隔折,则各盈其分,亦足以近塞群口,远绥四方。

  日昳求贤,犹有所失,况不遵择人之训,唯以停久而进乎?自今已后,考黜愿 以三宅革心,选进愿以三俊居德。《书》曰:“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非其人, 惟尔弗任。”斯周道所以佑辟康民,敢不敬守。臣忝官枢副,毗察冤讼,寤寐惟省, 谓宜追正,愚固所陈,万无可采。

  出除左将军、东豫州刺史。淮南九戍十三郡犹因萧衍前弊,别郡异县之民错杂 居止,普惠乃依次括比,省减郡县,上表陈状。诏许之。宰守因此绾摄有方,奸盗 不起,民以为便。萧衍遣将胡广来寇安阳,军主陈明祖等胁白沙、鹿城二戍,衍又 遣定州刺史田超秀、田僧达等窃陷石头戍,径据安陂城;郢州新塘之贼,近在州西 数十里。普惠前后命将拒战,并破之。

  普惠不营财业,好有进举,敦于故旧。冀州人侯坚固少时与其游学,早终,其 子长瑜,普惠每于四时请禄,无不减赡给其衣食。及为豫州,启长瑜解褐,携其合 门拯给之。孝昌元年三月,在州卒,时年五十八。赠平北将军、幽州刺史,谥曰宣 恭。

  长子荣俊,武定末,齐王相府属。

  荣俊弟龙子,扬州骠骑府长史。

  史臣曰:孙绍关右之士,又能指论世务,亦其志也。张普惠明达典故,强直从 官,侃然不挠,其有王臣之风矣。

  宋翻,字飞乌,广平列人人氏,吏部尚书宋弁同族弟弟。少年即有志操,世人都认为他刚毅果断。世宗即位之初,起家为官,任本州治中、广平王郎中令。不久被朝廷拜授为河阴令。

  宋翻弟弟宋道玙,先为冀州京兆王元愉法曹行参军,元愉反叛,逼宋道玙为官,宋翻与弟弟宋世景都被囚禁在廷尉那里。宋道玙后来背弃元愉归罪京师,还是被处死了,宋翻、世景被除名。很久以后,朝廷拜翻为治书侍御史、洛阳令、中散大夫、相州大中正,犹领治书职。又迁任左将军、南兖州刺史。当时萧衍派将领先占据荆山,准备侵犯。逢寿春沦陷,敌人乘势径直奔项城而来。宋翻派将成僧达前去偷袭,频频打败敌人,从此以后州境安宁。

  孝庄时,除官为司徒左长史、抚军将军、河南尹。当初,宋翻任河阴令,顺阳公主家奴抢劫民财,顺阳公主摄夺而不送官,宋翻领兵围困公主家宅,绑起驸马冯穆,向县衙而去。当时正值天热,人们暴晒日中,流汗沾地。县里原来有大刑枷,时人称为“弥尾青”,等宋翻为县令,吏卒请求把它烧掉。宋翻说:“暂且放置南墙下,以待豪家。”没多久,有内监杨小驹到县中请事,言辞不逊,宋翻命人取出弥尾青惩罚他。放出之后,杨小驹在世宗面前控诉。世宗大怒,敕河南尹验核其罪。宋翻说出全部情况。帝下诏说:“卿故意违犯朝中法律,难道不是作威以沽名钓誉吗?”宋翻回答说:“造枷的不是为臣,买名的也不是为臣。之所以要把它留下来,臣不敢在百姓头上施刑,是用它来对付凶暴之徒如杨小驹之类人罢了。”从此威震京城。等到为政洛阳,终于为尹,他畏惧权势,巴结奉承达官贵人,所以当世之名大致都减损完了。永安三年(530),死于任上。朝廷赠其为侍中、卫将军、相州刺史。出帝初年,重新赠官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雍州刺史,谥称贞烈。

  辛雄,字世宾,陇西狄道人。父亲辛畅,字幼达,任大将军谘议参军、汝南乡郡二郡太守,太和年间,为本郡中正。辛雄很有孝性,广泛涉猎书册史籍,喜欢刑名法术,廉洁谨慎,雅洁素泊,不随便交朋友,喜怒哀乐不轻易现于脸上。脱下布衫,奉朝请做官。他父亲在郡任上患病,辛雄自请免官回家侍奉,晨扶夜抱。等到父亲病逝,服丧期间,忧伤太过,人形全无,难以辨识,世人盛赞他的孝行。

  正始初年,授官给事中,十年没有升迁,于是辛雄自称有病,免职而归。清河王元怿任司空,征他为户曹参军,管理农业事宜。怿迁任司徒,辛雄也跟着授官户曹参军。神龟年间(518~520),辛雄升为尚书驾部郎中,转任三公郎。这一年,筛选淘汰郎一级官员,只有辛雄等八人被留职,其余都或罢或迁,改为任李琰等人为郎。

  在这以前,御史中尉、东平王元匡打算抬棺上朝诤谏,尚书令、任城王元澄弹劾元匡对皇上大不敬,皇帝下诏免元匡死罪、削职为民。辛雄上书议论说:“臣私下考虑平民元匡,前后尽职三朝,每每蒙受皇帝恩宠。正直之性,圣上心中有数;勇猛之志,过去多有表现。所以高祖赐给他‘匡’的名字,陛下您任命他为弹纠一职。以至于像茹皓升职,匡有斥其宜下之言;高肇当政,匡陈奏其弄权章表。元匡的刚正坚毅、忠诚款直,群臣没有能赶上他的;正直耿节的行为,朝野上下,人所共知。处在高肇时期,元匡造棺陈奏,圣主英明,大臣忠直,终而无可罪责。假使圣上打算重任元匡官职,先帝已有宽容之例在前,陛下您也应宽容在后,何况其当初谏诤行为与因罪伏罚性质不同啊。如他以贬黜终结,脱离朝廷,我担心这会杜绝忠臣之口,填塞谏奏之心,妨碍琴瑟之音的和谐,违背国政的济接。祁奚说,叔向的贤德,可施及十世,而今元匡却其身难免,实在是令人嗟叹惋惜。”没多久,元匡又被朝廷任为龙骧将军、平州刺史。右仆射元钦对左仆射萧宝夤说:“至如像辛郎中的才干,省中诸人没有超过他的。”宝夤说:“我听游仆射说:‘得到像辛雄这样的四五个人共同处理省中事务,就足够了。’您今天才夸奖他,不觉太晚了!”

  当初,廷尉少卿袁翻因犯罪的人,凭恩竞相诉讼,是非曲直难以断明,于是上奏皇上称这些人只要是他们曾经被人议论的,不问曲直,一律判罪,全不用仔细调查判断。皇帝得知,诏令门下、尚书、廷尉一起讨论此事。辛雄议论说:

  “《春秋》的说法:不幸而有过失,宁愿遗漏罪人也不滥责好人。失检则遗漏罪人,滥责则伤害好人。而今有议论者不忍得罪奸吏,致使他们任情胡来,以致君子小人香臭无别,这哪是什么赏善罚恶,心存恻隐怜恤的做法呢?仰寻周公不追究流言的过失、俯思释之不调查惊马的罪责,这都是以事情大小,以情况定夺的做法,目的是以得失为贵。事情往往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臣辛雄久掌案牍,屡见疑难诉讼。臣从处理的众多案子中提炼出六点看法。

  “一是:御史所纠,有注明当事者其人逃走的。等到他出庭诉讼,或为公使,本衙判明其过有所指,如不推检,文案明白,昭雪不论。二是:御史赦原查明赃物,不明行贿主人名字,检按没有贿赂所受对象为谁的,宜应剔除。三是:经过拷打不供罪,旁边又无三证,即使罪名已立,也应解罪。或有根据律令奏复的,与夺不同,不能按此办理。这一条,又必须确定什么样的人才能为证人。如若必须三人同时见到当事人接受财物,然后才能定为证人,那于法理太宽。若据传闻作证即为证人,则于法理又太急迫。现在我建议当事人行贿后三人都见到了,赃物及提供的情况相同,则视为事实成立。四是:赦前断事,或是因引据刑律乖离错误,致使定夺失公,虽然定成经赦,也应回到准律定夺的轨道上来。五是:经赦除名之后,或是向圣上诉说枉曲,被圣上下旨重新追究;或上省诉冤,上书要求重新审理。上书交付有关部门之后,未被研究判理,便遇上恩赦。像这样的一些人,也不能与通常的办案程序相违,依照前判为定。如若不与拷究相符合,已复案的人,请不追夺。六是:或受辞下检反覆,使究狱证占分明,理应清雪罪名,没来得及上告检按,忽然就碰上恩赦。假若依据证占而昭雪其罪,则违反正常的法律程序;如果除其名字,那就滥罪洁白之士。臣认为他们的罪行必须按察之后才能成立,昭雪必须以占定为准则,如若拷问没有完成程式以及重要证人有一人没有到的,则不能算作结案。

  “古来人士虽然担心检察狱案的工作不能尽量精细,但臣没有听说有谁明知冤屈却不审理。臣今日所陈奏的,实在是朝野人士众目所待,国家朝夕之间必须处理的紧急事情,愿皇上垂情深察为盼。”

  皇上下诏,依从辛雄所议。从此以后,每有疑议,辛雄与公卿大臣辩论,总是最后按照他的意见办,于是他的才名日盛一日。

  辛雄又作《禄养论》,称赞孔子陈述五孝,自天子至平民没有“退休”的文字。《礼记》:“八十岁,一个儿子不从政;九十岁,一家不从政。”郑玄注说:“恢复其官职。”然而,这只是指恢复庶民而言,并非指的公卿士大夫。我认为宜顺其禄养,不必限定年龄。”论文奏上,肃宗收下了。辛雄因母亲去世离任回家。丧期一满,右仆射元钦上书建议还授辛雄郎官职。不久,兼任司州别驾,加前军将军。

  辛雄从父兄辛纂,字伯将。学业博涉文史,性情温良雅正。初为官任兖州安东府主簿。与秘书丞同郡李伯尚有旧交,伯尚与咸阳王元禧一同叛逆,事败后逃窜到辛纂处。事情被发觉后,被免去官职。过了十多年,应朝请为官。渐转为太尉骑兵参军,经常被府主清河王元怿所嘉赏。等到定考官绩,元怿说:“辛骑兵有学识有才能,应考绩为上第。”转任越骑校尉。尚书令李崇北伐柔然,引荐他为录事参军。临淮王元..北征,以辛纂跟随李崇有功,启奏他为长史。等到广阳王元渊北伐,又引荐他为长史。不久拜授谏议大夫。大为元..所称叹,屡屡在朝廷称赞荐举他。

  萧衍派将曹义宗攻打新野,帝诏辛纂为持节、兼尚书左丞、南道行台,率部支援,到新野便打败了敌人。义宗等人以其劲速,不敢再前进。当时国家处多事之秋,京城更无援兵可调,辛纂只有以二千多名士兵捍御疆场。帝又诏辛纂为荆州军司,除任骁骑将军,加授辅国将军。辛纂善于抚慰将士,战士个个勇敢无当,敌人很是害怕。恰逢肃宗逝世,大家都认为大敌当前,应封锁凶丧消息。辛纂说:“安危在人,与敌有什么相干。”于是发丧号哭,三军全都披麻戴孝。还军入州城,申以盟约。很快城被义宗围起来,城中守军固城自守。庄帝即位,除授他为通直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兼任尚书,仍为行台。后来大都督费穆攻击曹义宗,擒获了他。军队入城,费穆举起酒杯对辛纂说:“如不是有辛行台在此,我也无法建立这个功勋。”入朝,费穆在庄帝面前说起这件事,称辛纂固守危城,应蒙赏爵,以激励将来的人。帝于是下诏慰勉。

  不久,除任持节、平东将军、中郎将,赐给绢五十匹,金装刀一口。永安二年(529),元颢乘着胜利的劲头,突然兵临京都城下,..朱世隆狼狈逃回城中,城内空虚,于是被元颢擒获。等到庄帝还宫,辛纂谢请城池失守之罪。庄帝说:“那时朕也北逃。东军不守,哪是卿的过错?”又让他镇虎牢关,不久转任中军将军、荥阳太守。百姓中有叫姜洛生、康乞得的,原来是太守郑仲明左右,恣肆奸滑,偷窃民财,境内为患。辛纂伺捕擒住,斩于郡市,百姓欢欣鼓舞。朝廷加授其为镇东将军。太昌年间,除任左光禄大夫。辛纂侨居洛阳,仍为河南邑中正。

  永熙三年(534),除任使持节、河内太守。齐献武王兵赴洛阳,兵集城下,辛纂出城谒见王说:“纂我受诏在此,本有防御。大王忠贞王室,扶持危颠,辛纂我敢不匍匐待您。”王说:“我志在除奸,以康正国道,河内这话,深得王臣之节。”因命前侍中司马子如说:“我一路劳顿疲惫,你代我与河内联手。”于是大军入洛阳。

  九月,辛纂行西荆州事、兼尚书、南道行台,不久为正刺史。当时,蛮酋樊五能攻破析阳郡,响应宇文黑獭。辛纂建议出军讨伐,他的行台郎中李广谏说:“析阳四面无民,只有一城之地罢了。山路危险深幽,里外都是蛮贼。现在如少派军队,则力量不足制住敌人;多派,则需减撤后方防卫,根本虚弱。万一不能达到预期目的,则会大大损害我军威名。人心一乱,州城难保。”辛纂说:“岂能放纵敌人而不征讨,让他们为患日深!”李广说:“今日之事,惟须想个万全之计。况且心腹有患,何暇顾及疥癣。我听说台军已破洪威,量其不久便该来了。公只管督管城中,使人各自修缮壁垒,好好抚慰百姓,等待救兵到来。虽然失去析阳,就好比弃掉鸡肋骨,无甚可惜。”辛纂说:“卿说的自然是一种办法,我却不是这样考虑。”于是派兵攻击,不能克敌而败,诸将逃亡不归。城中人又秘密招来西边敌人,黑獭派都督独孤如愿率领军队偷偷前来,突入州城,拿下州府。辛纂左右只剩下五六个人,短兵接战,被敌擒获,杀害了他。朝廷赠他为都督定、殷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徒公,定州刺史。

  高崇的儿子高谦之,字道让。少小时侍奉后母李氏,孝名远扬,李氏抚养他所耗费的心血也过于自己亲生孩子,以致旁人难以辨别他们兄弟所出的同异差别。时人把他们一样看重。等到长大,摒绝人事,专攻经史,天文历法、算学图纬之类书籍,广泛涉猎,每天诵读几千字,喜好文章,留心《老》、《易》。继承父亲爵位,脱下布衣,接受朝廷任职,朝廷加授他为宣威将军,转任奉车都尉、廷尉丞。

  正光年间(520~525),尚书左丞元孚慰劳蠕蠕,反被拘留。等到蠕蠕大肆掠抢而还,安排元孚回国。此事交廷尉处置,廷尉卿及监以下官员都称元孚无罪,只有高谦之认为元孚有辱使命,应处以流放之罪。尚书同卿与之争执不下,皇帝下诏同意高谦之所奏。

  孝昌初年(525),代河阴县令。这以前,有人在袋子里装上瓦砾,称是钱物,诈骗别人马匹,得手后逃走。皇帝下诏追捕,并要求把结果上报。高谦之于是用枷锁绑着一名假囚徒置于马市,声称这人就是以前在马市上诈取马匹的贼,今天就要行刑了。暗地里派心腹窥探集市看客中议论的人。有两人看到这种情景高兴地说:“我们不用担惊受怕了。”这两人立即被抓了起来,进行审问,他们都承认了骗取马匹的罪行,他们的同伙也被挖了出来。这次连带查出他们前后盗窃的案子,搜出很多赃物,很久以前失去自家物件的人,都各自来领取被盗物品。这一切,高谦之写成奏本,上表皇帝去了。不久,皇帝下诏升任他为宁远将军,正式任河阴县令。在河阴两年,增益减损,政体昭然,所办的事情,多成为治事典范。他的弟弟高道穆任御史,在公事上也颇有干才,世人以他们父子兄弟为官都著名而在当时传为美谈。

  旧制,两个县的县令可以在朝面陈得失,而当时奸佞侥幸的人憎恨他掌握了某些情况,于是一起上书请求罢免他的官职。高谦之于是上疏说:“臣以平庸之才,忝居神邑县令之位,臣心中确实想执法严明,秉公办事,以答谢朝廷浩荡之恩,竭尽人臣忠直之节。然而豪贵之家,支属广布,六亲七戚,够上判罪者,比比皆是,他们对我都起憎恨之色,对皇上皆起怨怒之心。而县令职位轻弱,哪能尽数纠正。先帝过去发布明诏,让县令们可以在圣上那里面陈掌握的情况。臣先父高崇任洛阳令时,经常能够进入朝廷面陈是非,所以能使朝中显贵敛手旁立,不敢违逆政体所禁。最近以来,这项制度渐渐废止,致使县令威轻,下情不能上达。今日二圣远遵尧舜,效法高祖。愚臣希望效其鲁钝蹇慢之才,早立功名。臣请求更新旧典彰明往制。以期奸诈豪纵之徒知禁难犯,收敛贼心。”诏书称:“这个奏启与朕意深相符合,立即交付执行。”

  高谦之又上疏说:

  “臣听说夏朝德运衰败,少康成为克复之主;周道将要废弃,宣王立下中兴之功。由此可知,国家没有恒常的安宁,世事也无永久的弊端,只是在于英明的君主以行之有效的办法改变现状,化弊有道有术而已。

  “自从正光年间以来,边城屡遭侵扰,将帅出师,相继于路,军费戎资,输送不绝。至于弓格赏募,都有出身;杀敌斩首,又蒙恩赐。所以四方之士,愿意应征的人数很多,各自为己,公私两利。如果军中统帅选准其人,犒赏功勋不失其实,那么什么样的贼不能平,什么征战不能大捷而还!诸守帅也许不是那类人才,多派亲近进入军中,另请他人拉弓引驽,虚受征官。自己身不赴阵,只派奴客之类入军中领战,对寇临敌,手不弯弓,兵不血刃。像这样则会导致王爵之赏虚加其人,征夫也无参军的积极性,那贼虏怎能被剿灭,拿什么来劝诫人们的忠诚贞节?况且近臣、侍臣、亲戚、朝士,纷纷托求官衙,擅作威福。如果清廉贞节执法不二的人,也会一同遭到诬陷,无端受到惩罚。朝臣顾望,谁肯诉说实际情况?这样下去,就会导致圣上被蒙蔽,坏人被纵容,亏损皇风,破坏政体。使谄谀小人意气洋洋,忠谠之言,不复鼓耳。

  “况且连年以来,国家多有征战,民不堪命,动不动流离失所,保全妻子儿女,竞争地逃王家兵役,不再顾及其桑蚕粮田,害怕国家刑律。这正是由于还家必有困顿之理,归来没有自安之路所致。假如朝廷听任百姓归其本业,微征徭役,那么归家还田者人数必定很多,他们定会垦田辟土,数年之后,朝廷一定会大获税民。而今官府不做以理召还流民的工作,只管严令强迫,这样下去,臣担心数年之后,逃离家园者更多,安居乐业者无人了。

  “所以有国有家者,不操心百姓不归顺自己,只担心政策得不到落实执行,不侥幸敌人不侵犯我,只依赖自己不可侮犯的信心。这个道理乃是千年共遵,百王一致的普遍真理。而且琴瑟之声不协调,知音的人便改弦更张;拉车的马匹脚步不一,善于驾驶的便要调整缰索。谚语说:‘迷途知返,得道不远。’这话虽不起眼,但道理极深。陛下日理万机,事情难以全面掌握,元、凯无言,不肯直陈。臣谦之虽平庸无才,但世代蒙受圣上荣禄,窃自向往前贤尽忠不惜身的义举,不怕身遭刀斧之刑,只要有一句有益于皇上,义不辞死。只求圣上略垂览察,微加推寻采纳,使朝章重新振举,军威更而复振,四海之内响起维新之歌,天下之人见到大禹之绩,那么臣上奏之后,便可含笑九泉而无丝毫遗憾了。”

  灵太后得到高谦之的疏章,责问左右近臣,追问怎么回事。这些得宠显要的人由此记恨高谦之,于是有人向太后建议:“高谦之有学识艺才,适宜在国学任职,以训导王公贵戚的后代。”下诏任命,除授国子博士。

  高谦之到了国子学,与袁翻、常景、郦道元、温子升等人,重温旧情。高谦之喜欢赡养孤老、抚恤贫弱,答应的从不失言。对待家中仆僮奴隶,当着他们子女的面从不鞭打其父母,奴仆中若有人生有三个儿子,他便免除其中一子做奴仆的义务,他家中从来没有受过刑的奴婢。他常说,奴仆也是人的血肉之躯,怎能忍心残害。高谦之因父舅氏沮渠蒙逊曾经据占凉州,国史缺漏,他于是编《凉书》十卷,流行于世。凉国佛道兴盛,谦之作论贬抑,称佛教是九流之中的一家。惹得当世名士,竞相以佛理前来诘难,谦之也以佛教义理对答,名士们终不能使谦之心悦诚服。高谦之又因当时实行的历法,许多地方不完备,于是便改元修订,成为一家之法,虽然他订的历法没有被采用,评论的人却叹服其多才多艺。

  在这个时候,朝廷议论铸造钱币的事情,任命高谦之为铸钱都将长史。他上书请求铸造三铢钱说:

  “大凡钱货之立,本意是互通有无,便利交易。所以钱的重量,世代不同。姜太公为周朝置九府圆法,到景王时更而铸造大号钱币。秦朝统一海内,钱重半两。汉兴,因秦朝钱重,改造榆荚钱。到了汉文帝五年(前175),又变为四铢钱。孝武帝时,全部销毁,改造三铢钱,到了元狩年间,又变为五铢钱。又造赤仄钱,以一当五个五铢钱。王莽摄政,钱有六等,大钱重十二铢,次九铢,次七铢,次五铢,次三铢,次一铢。魏文帝罢除五铢钱。到了明帝又恢复了。孙权立国江左,铸造大钱,一当五百。孙权在位的赤乌年间,又造大钱,以一当千。由此可见,钱币规制大小轻重,无不随时变化。

  “臣认为财政经济的重要,在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宾、师八政之中列在首位;聚集财物的可贵,典籍之中,论述俯拾皆是。所以古来帝王,乘着天地的丰饶,临着海内的富足,无不广集粮食于太仓,富藏钱币于府库,储备既多,民免困穷,朝廷便可以让天下四方安宁下来,就如驱使身体伸出胳膊那样容易。过去汉代的孝武皇帝,虽然地广财丰,但连年征战戎敌,于是国库空虚。这时,民间富绅,献财助国;兴利之计,纳税朝廷。市场之上,设立收税之官;邑里乡间,置有催赋之令。盐铁经营既然方兴未艾,朝廷便屡改钱币,少府于是充实起来,上林也变得十分富足。尽管国家拓疆辟土,但国内却不加赋税,这都是计利的缘故啊。而今群妖未息,四方多存壁垒,征税既已麻烦,而千金却一日尽完,官仓府库储备渐渐耗尽,财货度用也将枯竭,诚是当初杨代献策之秋,桑、儿言利之日。而且以当初西京的兴盛,钱币犹且屡次改动,大小货币并行于世,子母之钱相权不悖,更何况今日寇难未除,州郡沦败,民物凋零,军队国家缺少日用,另外铸造小钱,可以有益于国家富足,那里会损害政体,妨害百姓呢?而且政事兴旺不因为钱大,政体衰落也不因为钱小,而只重在公私得失与否,政治教化亏损与否,改铸钱币之事既已有古人所做在先,今天我们也当效法啊。过去禹遭大水,用历山之金铸钱,拯救民困。汤遭大旱,拿庄山之金铸钱,赎回百姓卖掉的子女。今天百姓穷困憔悴,过于往日,英明之主哪能够袖手旁观呢?

  “臣今日所铸之钱,是用来接济流通的贫乏,五铢之钱,任其使用并行,流通无损,只会国家受益,穆公之言在这一点上应验了。微臣我虽然理钱之术不如计然,识非心算,暂且充当钱官,也对其道理有些理解。只要此举利于国家,我便不能沉默。如有疑虑,请求公卿大臣广为议论。如果大家都认为公平允当,即请求施行。”

  皇帝下诏准备按他的意见办,事情未成,他便死了。

  当初,高谦之弟弟高道穆,正光年间任御史,纠察相州刺史李世哲的案子,大加凌辱,世哲家人深深记恨。到这时,李世哲弟李神轨被灵太后深为宠爱,恰逢谦之家僮控告主人,神轨操纵了这名家僮,并与尚书说了此事,于是判定禁囚高谦之于廷尉。准备释放他时,李神轨启奏灵太后,请求发布诏书,在狱中赐死,死时,高谦之才四十二岁。朝中人士无不叹惜哀痛。高谦之所著文章百余篇,别有集录。永安年间,朝廷赠他征虏将军、营州刺史,谥曰康,又授一个儿子出身为官,以此昭明谦之冤屈。高谦之的妻子中山张氏,是有见识的妇女。教育子女,从师学授业。经常告诫他们说:“自从我成为你们家主妇,从未看见你父亲一天不读书。你们应该各自发奋努力,不要废弃祖宗之业。”

  高谦之长子子儒,字孝礼。元颢入洛阳,他的叔叔高道穆跟随皇驾北巡,高子儒随后渡河到了皇帝行宫,庄帝见到他,仔细询问洛阳的情况,子儒详细陈述元颢败在旦夕。皇帝对道穆说:“卿初来时,为什么不与子儒一起?”道穆说:“臣家百口在洛阳,必须他维持经营。而且要他今天来此,也可通报京师后来发生的事情。”皇帝说:“子儒不但不负爱卿你的期待,也大慰朕意。”于是授予他秘书郎中,转授通直郎。后来又升任安东将军、光禄大夫、司徒中兵参军、兼任祭酒,袭任父爵。兴和初年,除授兼殿中侍御史。当时四方多有流民,子儒为梁州、北豫、西兖三州检户使,所获流民很多。后来因为公事离职。武定六年(548)死,当时四十一岁。

  子儒弟弟高绪,字叔宗,聪明捷悟,勤奋好学。高谦之常对人说:“兴我门庭的,当是此儿。”等到他长大,涉猎书传,喜好文咏。任司空行参军、转任长流参军,升任镇远将军、冀州仪同府中兵参军,被府主封隆之所赏识。隆之到梁州、济州,让他跟随左右,总是让其管理数郡。武定三年(545)死,年仅三十二岁。

  高绪弟孝贞,武定年间,任司徒司曹参军。孝贞弟孝干,任司空东..祭酒。

 

  高谦之弟恭之,字道穆,以字被世人称呼。高道穆学涉经史,不是名流隽士,他便不与他们交接。幼时即孤,事兄如奉父母。经常对人说:“人生厉心立行,贵于被知,当使晚脱羊裘,朝佩珠玉者。如时不我知,便须退迹江海,自求其志。”

  御史中尉元匡高选御史,高道穆上书给元匡说:“高道穆生自贫寒,长于陋巷。颇读群书,却无纯大之德;喜好文章,却乏雕饰之工。虽想跻身名士,列名俊伍,能够得到吗?然而碰上凝明独断之主,雄才一世之君,不藉朽株之资,求人于屠夫钓翁之中,不虑暗投之诮,取士荒野之中。村野之人闻英风而慷慨,望官途而低徊者,天下到处都是。臣如能够身得绣衣,名充官伍,即使不如周生才干敏捷,实有茅氏敢进油锅之心。”元匡看完大喜,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了,正要征召他。”于是引荐他为御史。高道穆所纠摘的,不论权豪,都在弹劾之列,朝野之政,元匡多有过问。高道穆曾对元匡进言说:“古人有言,罚一人应当使千万人都害怕,豺狼当道,不问狐狸。明公你肩负国家重托,应使天下人知法。”元匡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

  正光年间,道穆出使相州。刺史李世哲即尚书令李崇之子,贵盛一时,经常做违法的事,逼迫百姓卖出住宅,他大建房宅,在其中置放鹞鹰,又在习射驰道的土堆上安置持节的木人。高道穆纠查出来,尽都毁坏废除,并且揭发其贪污受贿的赃物,上表朝廷。又..朱荣讨伐柔然,高道穆监察其军事,..朱荣也很怕他。还朝后,任官奉朝请,不久就除授太尉铠曹参军。

  萧宝夤西征,任高道穆为行台郎中,军机大事,萧宝夤经常委任于他。大都督崔延伯战败以后,敌人势力转而强大,宝夤屡屡请求增加兵力,朝廷不同意。萧宝夤对高道穆说:“卿如不亲自走一趟,是达不到增兵目的的。”于是令他驰驿赴京。灵太后亲自向他询问敌人的情况,高道穆汇报了具体情况。太后大怒说:“以往来的人都说敌人势力单弱,卿为什么独说它们强大呢!”道穆说:“以前使者汇报不实,是希望陛下龙颜和悦,希求得到赏爵之赐。为臣既忝居使人,不敢虚妄不实。臣希望您派近臣检视,便可知道真实情况了。”事完之后,应当返回,可道穆染上疾病,留在京城。

  后来,其兄高谦之被害,道穆惴惴不安,于是托身于庄帝。庄帝当时为侍中,特别钦佩敬重他,引居自家府中,深相保护。不久,庄帝因其兄的事情被黜罢官职。高道穆害怕遇上灾祸,于是携家奔济阴而去,改换姓名,往来于东平毕氏,以躲避灾难。

  庄帝即位,征高道穆为尚书三公郎中,加授宁朔将军。不久兼吏部郎中,与薛昙尚书一起出使晋阳,授..朱荣官职,朝廷赐予他龙城侯爵位。九月,除任太尉长史,领中书舍人。遭母丧去职归家守丧,庄帝派中书舍人温子升到他家中吊唁,帝下诏让他复职,道穆上表不同意。三年(530),加授前军将军。

  等到元颢兵逼虎牢城,有人劝庄帝赴关西,庄帝询问高道穆,道穆回答说:“关中现在残破荒凉,有什么理由前去。臣认为元颢兵马不多,乘虚深入国境的原因,是因为国家征伐固守的将帅不得其人。陛下您如亲自率领宿卫将士,高募重赏勇敢将士,背城一战,为臣竭尽辅佐之力,打败元颢孤军,必定是必然的事。假如担心成败难测,觉得这不是陛下所能冒的险,也应车驾北渡,沿河东下。征召大将军元天穆在荥阳会合,进军虎牢;另征..朱王的军队,让他奔赴河内以为犄角之势。这样旬月之间,何往不克。臣私以为万全之计不过如此。”庄帝说:“高舍人说的是。”这天夜里庄帝到河内郡北面,没有城守可依,庄帝命高道穆点蜡烛写诏书数十纸,告示远近,于是四方之人都知道皇驾所在。皇帝除授他为中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安喜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这时..朱荣打算回师等待秋天到来,高道穆对..朱荣说:“元颢以蕞尔微小的兵力,占领京城洛阳,致使皇帝乘舆飘泊零落,人神恨愤,主忧臣辱,实在于今。大王拥众百万,辅佐天子而令诸侯,自己即可分兵于黄河水边,缚筏造船,处处遣渡,径擒群贼,复主宫阙,这是当年桓文之举也。况且一旦纵敌,数世受其祸患,今天如若还师,令元颢重新修好防守设备,征兵天下,正是所谓养虺成蛇,悔之不及的行为。”..朱荣深以为然,说:“杨黄门侃已经陈说此计,卿今又如此说法,我当重新予以讨论决定。”

  等到庄帝返政,在一次宴会上对..朱荣说:“前番如果不采用高黄门这个计策,则国家至今不安。你可代替朕劝他酒,一定要他醉。”..朱荣回答说:“为臣先前北征柔然,高黄门给臣作监军,临事决断迅速,实可任用。”除授高道穆为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任御史中尉。不久正除御史中尉,仍兼黄门职。高道穆外秉绳纠之职,内参家国大计,凡是益国利民之事,必定奏闻皇上。谏诤极言,无所忌怕。选用御史,都是当代有名望的人,李希宗、李绘、阳休之、阳斐、封君义、邢子明、苏淑、宋世良等四十人,都任过御史。

  当时钱币渐薄,高道穆上表说:“四民之业,钱货为本,救弊改铸,王政之先。一向以来,私铸钱币薄且多,官司所纠,挂万漏一。市场铜价,八十一文钱可买铜一斤,私造薄钱,斤余铜可得钱二百文。既以深厚的利益示民,又以重刑罪民,受到处罚的虽多,但奸商铸造的也更猛。而今钱空有五铢之文,而实际上连二铢的重量也没有,甚至薄如榆荚,一穿便破,放在水上,恨不得都掉不下去。这种现象因循有渐,防堵不彻,是朝廷的过失,这些人有什么罪失。过去汉文帝以五分钱小,改铸四铢钱,至武帝又改三铢为半两。这都是以大易小,以重代轻的事实。论今据古,我认为朝廷应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铜铸成钱只有七十六文。铜价最贱五十多文一斤,其中人工、食料、锡炭、铅沙都算进去,即使私人铸钱,也无钱可赚。无利可图,那么私铸之人,自然就收了这颗心,何况还有那么严厉的刑罚摆在那里。以臣推测,这样做后,必然会使钱货畅通,公私各便。”后来就采用了杨侃(疑误,当为高道穆)的计策,铸造永安五铢钱。

  仆射..朱世隆当朝权盛,因在宫廷内看见他衣冠失仪,高道穆便立即纠劾。皇帝姐姐寿阳公主行犯官路,手拿赤棒的士卒呵斥不止,高道穆命令士卒用棒砸破她的车子。公主深深记恨在心,哭泣着到皇帝面前告状。皇帝对公主说:“高中尉是清正刚直之人,他所行的是公事,朕怎么能以私恨责怪他?”道穆后来见庄帝,庄帝说:“一日家中姐姐行路相犯,朕极以为愧。”高道穆免冠谢罪说:“臣蒙受陛下恩,遵守陛下刑法,不敢独独在公主身上亏损朝廷典章,因此辜负陛下。”皇帝说:“朕对不起卿,卿却反而说对不起我。”不久帝命记下此事。又下诏说:“秘书省是国家图籍所在的地方,掌管群籍,又加缮写,尺牍委积,已有多年。出纳繁芜,多致零落。可令御史中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高道穆总集账目,并集儒学之士,编排次序。”

  高道穆又上疏说:“为臣闻舜命皋陶,奸宄受惩;禹泣罪人,尧心为念。所以举直置枉,事关先贤;明德慎刑,议存旧典。高祖太和初年,设置廷尉司直,论证刑罚是非,虽然事非古来就有,然切时要。所谓礼乐互兴,不相沿袭就是这个道理。臣以无用,忝居今任,所思报效,日思夜务。但是见识不足知今,学业惭愧古人,未能进一言以利国,说一策以兴邦,食俸长安,岂不知愧。至于为臣职责所忧,犹望陛下体察。窃见御史出使,都是由于某事某人已经传开,虽然惩罚了罪人,但也不免枉滥好人。什么原因呢?得尧之罚,不能不怨。守令为政,容有爱憎。奸猾之徒,总是以恶报恩,多有莫须有的无名罪状,共相诬谤。御史一经检考,耻于罪名不成,于是杖木之下,以虚为实,无罪而不能雪冤的,哪里可以尽数?为臣虽然愚陋短见,才不称职,绣衣所指,都希求肃清,如仍蹈前失,或许伤害好人,则对不起俸禄,无可逃避罪责。所以昼思夜忧,思有变革。依臣鄙见,请依太和旧例,仍然设置司直十人,属官廷尉,给五品官秩,选拔那些政绩很好、心平性直的人充任其职。御史如出纠劾,即移交廷尉,令知人数。廷尉派司直与御史一起出发,所到州郡,分开居住。御史检核完了,移交司直复检,事情完后与御史一起还朝。中尉弹劾报送朝廷,廷尉按察虚实,一如旧式。如使狱成罪定,不再宽假;作恶取败,不得称枉。如司直、御史纠劾失实,都按所断三狱的罪行定论。听其以所检查的,迭相纠发。如果二使阿曲,有不尽理,听任罪家到门下省上诉,另加按查检校。如此,则肺石之傍,怨讼可息;丛荆之下,受罪者不再吱声了。”帝下诏从之,又设置司直一官。

  等到..朱荣死后,皇帝召请高道穆草拟赦书,宣告天下。因对他说:“从今以后,应当精选御史了。”这以前,..朱荣常常想让他的亲信党羽任御史,所以令他作此诏书。等到..朱世隆等人率其部下战于大夏门北,高道穆受诏督战,又参与谋划太府卿李苗的断桥计策,..朱世隆等人于是北逃。朝廷加授其为卫将军、假车骑大将军、大都督、兼尚书右仆射、南道大行台。又除授他为车骑将军,余官仍旧。当时虽然对外说征讨蛮人,而皇帝担心北军不利,实则谋划南逃计策。车驾未出发,逢..朱兆攻入洛阳,高道穆担心祸及自己,托病辞官。..朱世隆以高道穆忠于前朝,于是加害于他,时年四十二岁。太昌年间(532),朝廷赠他为使持节,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