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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醒篇

翻译 原文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倚才高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怪小人之颠倒豪杰,不知惯颠倒方为小人;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澹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莫过高,当原其可从。

  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

  遇沉沉不语之士,切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徒,应须防口。

  结缨整冠之态,勿以施之焦头烂额之时;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伤之日。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彼无望德,此无示恩,穷交所以能长;望不胜奢,欲不胜餍,利交所以必忤。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澹泊之士,必为秾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必为放肆者所忌。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好辩以招尤,不若讱默以怡性;广交以延誉,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费以多营,不若省事以守俭;逞能以受妒,不若韬精以示拙。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构千楹而招徕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

  恩不论多寡,当厄的壶浆,得死力之酬;怨不在浅深,伤心的杯羹,召亡国之祸。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还集。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才子安心草舍者,足登玉堂;佳人适意蓬门者,堪贮金屋。

  喜传语者,不可与语。好议事者,不可图事。

  甘人之语,多不论其是非;激人之语,多不顾其利害。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念;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谈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从冷视热,然后知热处之奔驰无益;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贫士肯济人,才是性天中惠泽;闹场能笃学,方为心地上工夫。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

  局量宽大,即住三家村里,光景不拘;智识卑微,纵居五都市中,神情亦促。

  惜寸阴者,乃有凌铄千古之志;怜微才者,乃有驰驱豪杰之心。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要看他会救。

  书画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异冤。

  脱颖之才,处囊而后见;绝尘之足,历块以方知。

  结想奢华,则所见转多冷淡;实心清素,则所涉都厌尘氛。

  多情者,不可与定妍媸;多谊者,不可与定取与。多气者,不可与定雌雄;多兴者,不可与定去住。

  世人破绽处,多从周旋处见;指摘处,多从爱护处见;艰难处,多从贪恋处见。

  凡情留不尽之意,则味深;凡兴留不尽之意,则趣多。

  待富贵人,不难有礼,而难有体;待贫贱人,不难有恩,而难有礼。

  山栖是胜事,稍一萦恋,则亦市朝;书画赏鉴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诗酒是乐事,少一徇人,则亦地狱;好客是豁达事,一为俗子所挠,则亦苦海。

  多读两句书,少说一句话,读得两行书,说得几句话。

  看中人,在大处不走作,看豪杰,在小处不渗漏。

  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

  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得其情,缓处则得其当。必能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功。

  轻与必滥取,易信必易疑。

  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智者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真情在簟食豆羹之间。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侠之一字,昔以之加意气,今以之加挥霍,只在气魄气骨之分。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之人好为生事。

  才人经世,能人取世,晓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出世,达人玩世。

  宁为随世之庸愚,无为欺世之豪杰。

  沾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天下无不好谀之人,故谄之术不穷;世间尽是善毁之辈,故谗之路难塞。

  进善言,受善言,如两来船,则相接耳。

  清福上帝所吝,而习忙可以销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谤可以销名。

  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人之嗜名节,嗜文章,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性消之。

  好谈闺阃,及好讥讽者,必为鬼神所怒,非有奇祸,则必有奇穷。

  神人之言微,圣人之言简,贤人之言明,众人之言多,小人之言妄。

  士君子不能陶镕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

  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一事而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捡点。

  能受善言,如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翁。

  金帛多,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少,不知其他,知有争而已;金帛少,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多,亦不知其他,知有哀而已。

  景不和,无以破昏蒙之气;地不和,无以壮光华之会。

  一念之善,吉神随之;一念之恶,厉鬼随之。知此可以役使鬼神。

  出一个丧元气进士,不若出一个积阴德平民。

  眉睫才交,梦里便不能张主;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空。

  忧疑杯底弓蛇,双眉且展;得失梦中蕉鹿,两脚空忙。

  名茶美酒,自有真味。好事者投香物佐之,反以为佳,此与高人韵士误堕尘网中何异。

  花棚石磴,小坐微醺。歌欲独,尤欲细;茗欲频,尤欲苦。

  善默即是能语,用晦即是处明,混俗即是藏身,安心即是适境。

  虽无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要识山中宰相,天际真人。

  气收自觉怒平,神敛自觉言简,容人自觉味和,守静自觉天宁。

  处事不可不斩截,存心不可不宽舒,待己不可不严明,与人不可不和气。

  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要知自家是君子小人,只于五更头检点,思想的是什么便见得。

  以理听言,则中有主;以道窒欲,则心自清。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交友道也。

  苦恼世上,意气须温;嗜欲场中,肝肠欲冷。

  形骸非亲,何况形骸外之长物;大地亦幻,何况大地内之微尘。

  人当溷扰,则心中之境界何堪;人遇清宁,则眼前之气象自别。

  寂而常惺,寂寂之境不扰;惺而常寂,惺惺之念不驰。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笔之用以月计,墨之用以岁计,砚之用以世计。笔最锐,墨次之,砚钝者也。岂非钝者寿,而锐者夭耶?笔最动,墨次之,砚静者也。岂非静者寿而动者夭乎?于是得养生焉。以钝为体,以静为用,唯其然是以能永年。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及临命终时,脱一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及临命终时,带一恋字。脱一厌字,如释重负;带一恋字,如担枷锁。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

  人欲求道,须于功名上闹一闹方心死,此是真实语。

  病至,然后知无病之快;事来,然后知无事之乐。故御病不如却病,完事不如省事。

  讳贫者,死于贫,胜心使之也;讳病者,死于病,畏心蔽之也;讳愚者,死于愚,痴心覆之也。

  古之人,如陈玉石于市肆,瑕瑜不掩;今之人,如货古玩于时贾,真伪难知。

  士大夫损德处,多由立名心太急。

  多躁者,必无沉潜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多欲者,必无慷慨之节;多言者,必无笃实之心;多勇者,必无文学之雅。

  剖去胸中荆棘以以便人我往来,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古来大圣大贤,寸针相对;世上闲语,一笔勾销。

  挥洒以怡情,与其应酬,何如兀坐;书礼以达情,与其工巧,何若直陈;棋局以适情,与其竞胜,何若促膝;笑谈以怡情,与其谑浪,何若狂歌。

  拙之一字,免了无千罪过;闲之一字,讨了无万便宜。

  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梁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欲住世出世,须知机息机。

  书画为柔翰,故开卷张册,贵于从容;文酒为欢场,故对酒论文,忌于寂寞。

  荣利造化,特以戏人,一毫着意,便属桎梏。

  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以读书通世事。

  天下之事,利害常相半;有全利,而无小害者,惟书。

  意在笔先,向庖羲细参易画,慧生牙后,恍颜氏冷坐书斋。

  明识红楼为无冢之邱垄,迷来认作舍生岩;真知舞衣为暗动之兵戈,快去暂同试剑石。

  调性之法,须当似养花天;居才之法,切莫如妒花雨。

  事忌脱空,人怕落套。

  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淫欲身几时得度。

  山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荫难放马。

  能于热地思冷,则一世不受凄凉;能于淡处求浓,则终身不落枯槁。

  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

  蔼然可亲,乃自溢之冲和,妆不出温柔软款;翘然难下,乃生成之倨傲,假不得逊顺从容。

  风流得意,则才鬼独胜顽仙;孽债为烦,则芳魂毒于虐崇。

  极难处是书生落魄,最可怜是浪子白头。

  世路如冥,青天障蚩尤之雾;人情如梦,白日蔽巫女之云。

  密交,定有夙缘,非以鸡犬盟也;中断,知其缘尽,宁关萋菲间之。

  堤防不筑,尚难支移壑之虞;操存不严,岂能塞横流之性。

  发端无绪,归结还自支离;入门一差,进步终成恍惚。

  打浑随时之妙法,休嫌终日昏昏;精明当事之祸机,却恨一生了了。

  藏不得是拙,露不得是丑。

  形同隽石,致胜冷云,决非凡士;语学娇莺,态摹媚柳,定是弄臣。

  开口辄生雌黄月旦之言,吾恐微言将绝,捉笔便惊缤纷绮丽之饰,当是妙处不传。

  风波肆险,以虚舟震撼,浪静风恬;矛盾相残,以柔指解分,兵销戈倒。

  豪杰向简淡中求,神仙从忠孝上起。

  人不得道,生死老病四字关,谁能透过;独美人名将,老病之状,尤为可怜。

  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惟静卧是小延年;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矣,惟静坐是小自在。

  平生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

  闇室之一灯,苦海之三老;截疑网之宝剑,抉盲眼之金针。

  攻取之情化,鱼鸟亦来相亲;悖戾之气销,世途不见可畏。

  吉人安祥,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狠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

  天下无难处之事,只要两个如之何;天下无难处之人,只要三个必自反。

  能脱俗便是奇,不合污便是清

  处巧若拙,处明若晦,处动若静。

  参玄借以见性,谈道借以修真。

  世人皆醒时作浊事,安得睡时有清身;若欲睡时得清身,须于醒时有清意。

  好读书非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

  一间屋,六尺地,虽没庄严,却也精致;蒲作团,衣作被,日里可坐,夜间可睡;灯一盏,香一炷,石磬数声,木鱼几击;龛常关,门常闭,好人放来,恶人回避;发不除,荤不忌,道人心肠,儒者服制;不贪名,不图利,了清静缘,作解脱计;无挂碍,无拘系,闲便入来,忙便出去;省闲非,省闲气,也不游方,也不避世;在家出家,在世出世,佛何人,佛何处?此即上乘,此即三昧。日复日,岁复岁,毕我这生,任他后裔。

  草色花香,游人赏其真趣;桃开梅谢,达士悟其无常。

  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扳援;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

  人常想病时,则尘心便减;人常想死时,则道念自生。

  入道场而随喜,则修行之念勃兴;登邱墓而徘徊,则名利之心顿尽。

  铄金玷玉,从来不乏乎谗人;洗垢索瘢,尤好求多于佳士。止作秋风过耳,何妨尺雾障天。

  真放肆不在饮酒高歌,假矜持偏于大庭卖弄;看明世事透,自然不重功名;认得当下真,是以常寻乐地。

  富贵功名、荣枯得丧,人间惊见白头;风花雪月、诗酒琴书,世外喜逢青眼。

  欲不除,似蛾扑灯,焚身乃止;贪无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涉江湖者,然后知波涛之汹涌;登山岳者,然后知蹊径之崎岖。

  人生待足,何时足;未老得闲,始是闲。

  谈空反被空迷,耽静多为静缚。

  旧无陶令酒巾,新撇张颠书草;何妨与世昏昏,只问君心了了。

  以书史为园林,以歌咏为鼓吹,以理义为膏梁,以著述为文绣,以诵读为灾畲,以记问为居积,以前言往行为师友,以忠信笃敬为修持,以作善降祥为因果,以乐天知命为西方。

  云烟影里见真身,始悟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方知情识是戈矛。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愧赧;红颜失志,空遗皓首之悲伤。

  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

  平地坦途,车岂无蹶;巨浪洪涛,舟亦可渡;料无事必有事,恐有事必无事。

  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来往,便是忠厚。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

  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

  世上人事无穷,越干越见不了,我辈光阴有限,越闲越见清高。

  两刃相迎俱伤,两强相敌俱败。

  我不害人,人不我害;人之害我,由我害人。

  商贾不可与言义,彼溺于利;农工不可与言学,彼偏于业;俗儒不可与言道,彼谬于词。

  博览广识见,寡交少是非。

  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

  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众;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

  人心好胜,我以胜应必败;人情好谦,我以谦处反胜。

  人言天不禁人富贵,而禁人清闲,人自不闲耳。若能随遇而安,不图将来,不追既往,不蔽目前,何不清闲之有。

  暗室贞邪谁见,忽而万口喧传;自心善恶炯然,凛于四王考校。

  寒山诗云:“有人来骂我,分明了了知,虽然不应对,却是得便宜。”此言宜深玩味。

  恩爱吾之仇也,富贵身之累也。

  冯欢之铗弹老无鱼;荆轲之筑击来有泪。

  以患难心居安乐,以贫贱心居富贵,则无往不泰矣;以渊谷视康庄,以疾病视强健,则无往不安矣。

  有誉于前,不若无毁于后;有乐于身,不若无忧于心。

  富时不俭贫时悔,潜时不学用时悔,醉后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寒灰内,半星之活火;浊流中,一线之清泉。

  攻玉于石,石尽而玉出;淘金于沙,沙尽而金露。

  乍交不可倾倒,倾倒则交不终;久与不可隐匿,隐匿则心必险。

  丹之所藏者赤,墨之所藏者黑。

  懒可卧,不可风;静可坐,不可思;闷可对,不可独;劳可酒,不可食;醉可睡,不可淫。

  书生薄命原同妾,丞相怜才不论官。

  少年灵慧,知抱夙根;今生冥顽,可卜来世。

  拨开世上尘气,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市争利,朝争名,盖棺日何物可殉篙里;春赏花,秋赏月,荷锸时此身常醉蓬莱。

  驷马难追,吾欲三缄其口;隙驹易过,人当寸惜乎阴。

  万分廉洁,止是小善;一点贪污,便为大恶。

  炫奇之疾,医以平易;英发之疾,医以深沉;阔大之疾,医以充实。

  才舒放即当收敛,才言语便思简默。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身要严重,意要闲定;色要温雅,气要和平;语要简徐,心要光明;量要阔大,志要果毅;机要缜密,事要妥当。

  富贵家宜学宽,聪明人宜学厚。

  休委罪于气化,一切责之人事;休过望于世间,一切求之我身。

  世人白昼寐语,苟能寐中作白昼语,可谓常惺惺矣。

  观世态之极幻,则浮云转有常情;咀世味之皆空,则流水翻多浓旨。

  大凡聪明之人,极是误事。何以故,惟聪明生意见,意见一生,便不忍舍割。往往溺于爱河欲海者,皆极聪明之人。

  是非不到钓鱼处,荣辱常随骑马人。

  名心未化,对妻孥亦自矜庄;隐衷释然,即梦寐皆成清楚。

  观苏季子以贫穷得志,则负郭二顷田,误人实多;观苏季子以功名杀身,则武安六国印,害人亦不浅。

  名利场中,难容伶俐;生死路上,正要糊涂。

  一杯酒留万世名,不如生前一杯酒,自身行乐耳,遑恤其他;百年人做千年调,至今谁是百年人,一棺戢身,万事都已。

  郊野非葬人之处,楼台是为邱墓;边塞非杀人之场,歌舞是为刀兵。试观罗绮纷纷,何异旌旗密密;听管弦冗冗,何异松柏萧萧。葬王侯之骨,能消几处楼台;落壮士之头,经得几番歌舞。达者统为一观,愚人指为两地。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镕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

  己情不可纵,当用逆之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人情不可拂,当用顺之法调之,其道在一恕字。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文章不疗山水癖,身心每被野云羁。

  孔纬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乙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崇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偓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蘧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羓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