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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使

翻译 原文

  春秋之辞有相反者四,既曰:“大夫无遂事。”不得擅生事矣。又曰:“出境可以安社 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既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矣,又曰:“以君命 出,闻丧徐行而不反”者,何也?曰:“此义者各止其科,不转移也。不得擅生事者,谓平 生常经也;专之可也者,谓救危除患也;进退在大夫者,谓将帅用兵也;徐行而不反者,谓 出使道闻君亲之丧也。公子子结擅生事,春秋不非,以为救庄公危也。公子遂擅生事,春秋 讥之,以为僖公无危事也。故君有危而不专救,是不忠也。若无危而擅生事,是不臣也。传 曰:‘诗无通诂,易无通吉,春秋无通义。’此之谓也。”

  赵王遣使者之楚,方鼓瑟而遣之,诫之曰:“必如吾言。”使者曰:“王之鼓瑟,未尝 悲若此也!”王曰:“宫商固方调矣!”使者曰:“调则何不书其柱耶?”王曰:“天有燥 湿,弦有缓急,宫商移徙不可知,是以不书。”使者曰:“明君之使人也,任之以事,不制 以辞,遇吉则贺之,凶则吊之。今楚、赵相去,千有余里,吉凶忧患,不可豫知,犹柱之不 可书也。诗云:‘莘莘征夫,每怀靡及。’”

  楚庄王举兵伐宋,宋告急,晋景公欲发兵救宋,伯宗谏曰:“天方开楚,未可伐也。” 乃求壮士,得霍人解扬,字子虎,往命宋毋降,道过郑,郑新与楚亲,乃执解扬而献之楚。 楚王厚赐,与约,使反其言,令宋趣降,三要,解扬乃许。于是楚乘扬以楼车,令呼宋使 降,遂倍楚约而致其晋君命曰:“晋方悉国兵以救宋,宋虽急,慎毋降楚,晋今至矣。”楚 庄王大怒,将烹之,解扬曰:“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受吾君命以出,虽死无 二。”王曰:“汝之许我,已而倍之,其信安在?”解扬曰:“死以许王,欲以成吾君命, 臣不恨也。”顾谓楚君曰:“为人臣无忘尽忠而得死者。”楚王诸弟皆谏王赦之。于是庄公 卒赦解扬而归之。晋爵之为上卿。故后世言霍虎。

  秦王以五百里地易鄢陵,鄢陵君辞而不受,使唐且谢秦王。秦王曰:“秦破韩灭魏,鄢 陵君独以五十里地存者,吾岂畏其威哉?吾多其义耳。今寡人以十倍之地易之,鄢陵君辞而 不受,是轻寡人也。”唐且避席对曰:“非如此也。夫不以利害为趣者,鄢陵君也。夫鄢陵 君受地于先君而守之。虽复千里不得当,岂独五百里哉?”秦王忿然作色,怒曰:“公亦曾 见天子之怒乎?”唐且曰:“王臣未曾见也。”秦王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 里。”唐且曰:“大王亦尝见夫布衣韦带之士怒乎?”秦王曰:“布衣韦带之士怒也,解冠 徒跣,以颈颡地耳,何难知者。”唐且曰:“此乃匹夫愚人之怒耳,非布衣韦带之士怒也。 夫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奔星昼出;要离刺王子庆忌,苍隼击于台上;聂政刺韩王之季 父,白虹贯日,此三人皆布衣韦带之士怒矣。與臣將四士,含怒未發,■厲於天。士无怒即 已,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即案匕首起视秦王曰:“今将是矣。”秦王变色长跪曰: “先生就坐,寡人喻矣。秦破韩灭魏,鄢陵独以五十里地存者,徒用先生之故耳。”

  齐攻鲁。子贡见哀公,请求救于吴。公曰:“奚先君宝之用?”子贡曰:“使吴责宝而 与我师,是不可恃也。”于是以杨干麻筋之弓六往。子贡谓吴王曰:“齐为无道,欲使周公 之后不血食,且鲁赋五百,邾赋三百,不识以此益齐,吴之利与?非与?”吴王惧,乃兴师 救鲁。诸侯曰:“齐伐周公之后,而吴救之。”遂朝于吴。

  魏文侯封太子击于中山,三年,使不往来,舍人赵仓唐进称曰:“为人子,三年不闻父 问,不可谓孝。为人父,三年不问子,不可谓慈。君何不遣人使大国乎?”太子曰:“愿之 久矣。未得可使者。”仓唐曰:“臣愿奉使,侯何嗜好?”太子曰:“侯嗜晨凫,好北 犬。”于是乃遣仓唐■北犬,奉晨凫,献于文侯。仓唐至,上谒曰:“孽子击之使者,不敢 当大夫之朝,请以燕闲,奉晨凫,敬献庖厨,■北犬,敬上涓人。”文侯悦曰:“击爱我, 知吾所嗜,知吾所好。”召仓唐而见之,曰:“击无恙乎?”仓唐曰:“唯唯。”如是者 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国君,名之,非礼也。”文侯怵然为之变容。问曰:“子之君 无恙乎?”仓唐曰:“臣来时,拜送书于庭。”文侯顾指左右曰:“子之君,长孰与是?” 仓唐曰:“礼,拟人必于其伦,诸侯毋偶,无所拟之。”曰:“长大孰与寡人。”仓唐曰: “君赐之外府之裘,则能胜之,赐之斥带,则不更其造。”文侯曰:“子之君何业?”仓唐 曰:“业诗。”文侯曰:“于诗何好?”仓唐曰:“好晨风、黍离。”文侯自读晨风曰: “■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文侯曰:“子之君 以我忘之乎?”仓唐曰:“不敢,时思耳。”文侯复读黍离曰:“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 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文侯 曰:“子之君怨乎?”仓唐曰:“不敢,时思耳。”文侯于是遣仓唐赐太子衣一袭,敕仓唐 以鸡鸣时至。太子起拜,受赐发箧,视衣尽颠倒。太子曰:“趣早驾,君侯召击也。”仓唐 曰:“臣来时不受命。”太子曰:“君侯赐击衣,不以为寒也,欲召击,无谁与谋,故敕子 以鸡鸣时至,诗曰:‘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遂西至谒。文侯大 喜,乃置酒而称曰:“夫远贤而近所爱,非社稷之长策也。”乃出少子挚,封中山,而复太 子击。故曰:“欲知其子,视其友;欲知其君,视其所使。”赵仓唐一使而文侯为慈父,而 击为孝子。太子乃称:“诗曰:‘凤凰于飞,哕哕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 使,媚于天子。’舍人之谓也。”

  楚庄王欲伐晋,使豚尹观焉。反曰:“不可伐也。其忧在上;其乐在下。且贤臣在焉, 曰沈驹。”明年,又使豚尹观,反曰:“可矣。初之贤人死矣。谄谀多在君之庐者,其君好 乐而无礼;其下危处以怨上。上下离心,兴师伐之,其民必反。”庄王从之,果如其言矣。

  梁王赘其群臣而议其过,任座进谏曰:“主君国广以大,民坚而众,国中无贤人辩士, 奈何?”王曰:“寡人国小以狭,民弱臣少,寡人独治之,安所用贤人辩士乎?”任座曰: “不然,昔者齐无故起兵攻鲁,鲁君患之,召其相曰:‘为之奈何?’相对曰:‘夫柳下惠 少好学,长而嘉智,主君试召使于齐。’鲁君曰:‘吾千乘之主也,身自使于齐,齐不听。 夫柳下惠特布衣韦带之士也,使之又何益乎?’相对曰:‘臣闻之,乞火不得不望其炮矣。 今使柳下惠于齐,纵不解于齐兵,终不愈益攻于鲁矣。’鲁君乃曰:‘然乎?’相即使人召 柳下惠来。入门,袪衣不趋。鲁君避席而立,曰:‘寡人所谓饥而求黍稷,渴而穿井者,未 尝能以观喜见子。今国事急,百姓恐惧,愿借子大夫使齐。’柳下惠曰:‘诺。’乃东见齐 侯。齐侯曰:‘鲁君将惧乎?’柳下惠曰:‘臣君不惧。’齐侯忿然怒曰:‘吾望而鲁城, 芒若类失亡国,百姓发屋伐木以救城郭,吾视若鲁君类吾国。子曰不惧,何也?’柳下惠 曰:‘臣之君所以不惧者,以其先人出周,封于鲁,君之先君亦出周,封于齐,相与出周南 门,刳羊而约曰:“自后子孙敢有相攻者,令其罪若此刳羊矣。”臣之君固以刳羊不惧矣, 不然,百姓非不急也。’齐侯乃解兵三百里。夫柳下惠特布衣韦带之士,至解齐,释鲁之 难,奈何无贤士圣人乎?”

  陆贾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佗平 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佗印,为南越王。陆生至,尉佗椎结箕踞见陆生。陆生因说 佗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弃反天性,捐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 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惟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 籍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诸侯,遂诛 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 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 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君王先人冢墓,夷种 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越则杀王以降汉,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谢 陆生曰:“居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 曰:“王似贤。”复问:“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楚,为 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 人众车舆,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尝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踦 ■山海之间,譬若汉一郡,何可乃比于汉王?”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 中国,何遽不若汉。”乃大悦陆生,与留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日闻 所不闻。”赐陆生橐中装,直千金,佗送亦千金。陆生拜尉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 归报,高祖大悦,拜为太中大夫。

  晋楚之君相与为好会于宛丘之上。宋使人往之。晋、楚大夫曰:“趣以见天子礼见于吾 君,我为见子焉。”使者曰:“冠虽弊,宜加其上;履虽新,宜居其下;周室虽微,诸侯未 之能易也。师升宋城,犹不更臣之服也。”揖而去之,诸大夫瞿然,遂以诸侯之礼见之。

  越使诸发执一枝梅遗梁王,梁王之臣曰“韩子”,顾谓左右曰:“恶有以一枝梅,以遗 列国之君者乎?请为二三日惭之。”出谓诸发曰:“大王有命,客冠则以礼见,不冠则 否。”诸发曰:“彼越亦天子之封也。不得冀、兖之州,乃处海垂之际,屏外蕃以为居,而 蛟龙又与我争焉。是以剪发文身,烂然成章以像龙子者,将避水神也。今大国其命冠则见以 礼,不冠则否。假令大国之使,时过弊邑,弊邑之君亦有命矣。曰:‘客必剪发文身,然后 见之。’于大国何如?意而安之,愿假冠以见,意如不安,愿无变国俗。”梁王闻之,披衣 出,以见诸发。令逐韩子。诗曰:“维君子使,媚于天子。”若此之谓也。

  晏子使吴,吴王谓行人曰:“吾闻晏婴盖北方之辩于辞,习于礼者也,命傧者:客见则 称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请见。”晏子憱然者三,曰:“臣受命弊邑之 君,将使于吴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敢问吴王恶乎存?”然后吴王曰:“夫差 请见。”见以诸侯之礼。

  晏子使吴,吴王曰:“寡人得寄僻陋蛮夷之乡,希见教君子之行,请私而毋为罪!”晏 子憱然避位矣。王曰:“吾闻齐君盖贼以慢,野以暴,吾子容焉,何甚也?”晏子逡巡而对 曰:“臣闻之,微事不通,麤事不能者必劳;大事不得,小事不为者必贫;大者不能致人, 小者不能至人之门者必困,此臣之所以仕也。如臣岂能以道食人者哉?”晏子出。王笑曰: “今日吾讥晏子也,犹裸而訾高橛者。”

  景公使晏子使于楚。楚王进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幷食之。楚王曰:“橘当去剖。”晏子 对曰:“臣闻之,赐人主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万乘无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 也。”

  晏子将使荆,荆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子贤人也,今方来,欲辱之,何以也?”左右 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于是荆王与晏子立语。有缚一人,过王而行。 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王曰:“齐人 固盗乎?”晏子反顾之曰:“江南有橘,齐王使人取之而树之于江北,生不为橘,乃为枳, 所以然者何?其土地使之然也。今齐人居齐不盗,来之荆而盗,得无土地使之然乎?”荆王 曰:“吾欲伤子而反自中也。”

  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国者从 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傧者更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晏子对 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帷,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 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贤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婴最不肖, 故宜使楚耳。”

  秦、楚毂兵,秦王使人使楚,楚王使人戏之曰:“子来亦卜之乎?”对曰:“然!” “卜之谓何?”对曰:“吉。”楚人曰:“噫!甚矣!子之国无良龟也。王方杀子以衅钟, 其吉如何?”使者曰:“秦、楚毂兵,吾王使我先窥我死而不还,则吾王知警戒,整齐兵以 备楚,是吾所谓吉也。且使死者而无知也,又何衅于钟,死者而有知也,吾岂错秦相楚哉? 我将使楚之钟鼓无声,钟鼓无声则将无以整齐其士卒而理君军。夫杀人之使,绝人之谋,非 古之通议也。子大夫试熟计之。”使者以报楚王。楚王赦之。此之谓“造命”。

  楚使使聘于齐,齐王飨之梧宫。使者曰:“大哉梧乎!”王曰:“江海之鱼吞舟,大国 之树必巨,使何怪焉!”使者曰:“昔燕攻齐,遵雒路,渡济桥,焚雍门,击齐左而虚其 右,王歜绝颈而死于杜山;公孙差格死于龙门,饮马乎淄、渑,定获乎琅邪,王与太后奔于 莒,逃于城阳之山,当此之时,则梧之大何如乎?”王曰:“陈先生对之。”陈子曰:“臣 不如刁勃。”王曰:“刁先生应之。”刁勃曰:“使者问梧之年耶?昔者荆平王为无道,加 诸申氏,杀子胥父与及兄。子胥被发乞食于吴。阖庐以为将相。三年,将吴兵复雠乎楚,战 胜乎柏举,级头百万,囊瓦奔郑,王保于随。引师入郢,军云行乎郢之都。子胥亲射宫门, 掘平王冢,笞其坟,数其罪。曰:‘吾先人无罪而子杀之。’士卒人加百焉,然后止。当若 此时,梧可以为其●矣。”

  蔡使师强、王坚使于楚。楚王闻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独为师强王坚乎?”趣见 之,无以次,视其人状,疑其名而丑其声,又恶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无人乎?国可伐 也。有人不遣乎?国可伐也。端以此诫寡人乎?国可伐也。”故发二使,见三谋伐者蔡也。

  赵简子将袭卫,使史黯往视之,期以一月六日而后反。简子曰:“何其久也?”黯曰: “谋利而得害,由不察也。今蘧伯玉为相,史■佐焉,孔子为客,子贡使令于君前甚听。易 曰:‘涣其群,元吉。’涣者贤也,群者象也,元者吉之始也。涣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贤 矣。”简子按兵而不动耳。

  魏文侯使舍人毋择,献鹄于齐侯。毋择行道失之。徒献空笼,见齐侯曰:“寡君使臣毋 择献鹄,道饥渴,臣出而饮食之,而鹄飞冲天,遂不复反。念思非无钱以买鹄也,恶有为其 君使,轻易其弊者乎?念思非不能拔剑刎头,腐肉暴骨于中野也,为吾君贵鹄而贱士也。念 思非敢走陈、蔡之间也,恶绝两君之使,故不敢爱身逃死,来献空笼,唯主君斧质之诛。” 齐侯大悦曰:“寡人今者得兹言,三贤于鹄远矣。寡人有都郊地百里,愿献于大夫以为汤沐 邑。”毋择对曰:“恶有为其君使而轻易其弊,而利诸侯之地乎?”遂出不反。

译文
  能够拯救天下倾危的,就能得到天下的安宁;能够解除天下忧患的,就能够享受天下的快乐;能够解救国家灾祸的,就能够得到天下的幸福。所以,恩泽遍及于百姓,贤人就会归附他;恩泽遍及于万物,圣人就会归附他。贤人归附的,国家就能强盛;圣人归附的,天下就能统一。使贤人归附要用“德”,使圣人归附要用“道”。贤人离去,国家就要衰弱了;圣人离去,国家就要混乱了。衰弱是通向危险的阶梯,混乱是即将灭亡的征兆。贤人执政,能使人从行动上服从;圣人执政,能使人从内心里顺从。从行动上服从,便可以开始创业了;从内心里顺从,才可以善始善终。使人从行动上服从靠的是礼教,使人从内心里顺从靠的是乐教。所谓的乐教,并非指金、石、丝、竹,而是使人们喜爱自己的家庭,喜爱自己的宗族,喜爱自己的职业,喜爱自己的城邑,喜爱国家的政令,喜爱社会的伦理道德。这样治理民众,然后再制作音乐来陶冶人们的情操,使社会不失和谐。所以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天下快乐;没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自己快乐。使天下快乐的,国家便会长治久安;使自己快乐的,不久便会亡国。

  不修内政而向外扩张的,劳而无功;不事扩张而修明内政的,逸而有成。实行与民生息的政策,民众渴望报答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忠义之臣;实行劳民伤财的政策,民众心中抱怨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怨恨之民。所以说,热衷于扩张领土的,内政必然荒废;尽力于扩充德行的,国家就会强盛。能保全自己本来所有的。国家就会平安;一味垂涎别人所有的,国家就会残破。统治残酷暴虐,世世代代都要受害。事情超过了限度,即使一时成功,最终也难免失败。不正己而正人者其势拂逆,先正己而后正人才顺乎常理。行为拂逆是招致祸乱的根源,顺乎常理是国家安定的关键。

  道、德、仁、义、礼,五者是一个整体。道是人们所应遵循的,德是人们从道中所得到的,仁是人们所亲近的,义是人们所应做的,礼是人们的行为规范。这五条缺一不可。所以,起居有节,是礼的约束;讨贼报仇,是义的决断;怜悯之心,是仁的发端;修己安人,是德的途径;使人均平,各得其所,是道的教化。

  君主下达给臣下的指示叫“命”,书写在竹帛上叫“令”,执行命令叫“政”。“命”有失误,“令”就不能推行。“令”不推行,“政”便出现偏差。“政”有偏差,治国之“道”便不能通畅。“道”不通畅,奸邪之臣便会得势。奸邪之臣得势,君主的威信就要受到损害。

  千里之外去聘请贤人,路途十分遥远;招引不肖之徒,路途却十分近便。所以,英明的君主总是舍弃身边的不肖之徒,不远千里寻求贤人。因此,能够保全功业,尊崇贤人,臣下也能尽心竭力。弃置一个贤人,众多的贤人便会引退了;奖赏一个恶人,众多的恶人便会蜂拥而至。贤人得到保护,恶人受到惩罚,就会国家安定,群贤毕至。民众都对政令怀有疑虑,国家就不会得到安定;民众都对政令困惑不解,社会就不会得到治理。疑虑消失,困惑解除,国家才会安宁。一项政令违背民意,其他政令也就无法推行;一项恶政得到实施,无数恶果也就从此结下。所以,对顺民要实施仁政,对刁民要严加惩治,这样,政令就会畅通无阻,人无怨言了。用民众所怨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怨气的民众,叫做违背天道;用民众所仇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仇恨的民众,灾祸将无法挽救。治理民众要依靠贫富均平,贫富均平要依靠政治清明。这样,民众便会各得其所,天下也就安宁了。犯上的人反而更加高贵,贪鄙的人反而更加富有,虽然有圣明的君王,也无法把国家治理好。犯上的受到惩处,贪鄙的受到拘禁,这样教化才能得到推行,各种邪恶也就自然销匿。

  品德高尚的人,是无法用爵禄收买的;讲究节操的人,是无法用威刑屈服的。所以圣明的君主征求贤人,必须根据他们的志趣来罗致。罗致品德高尚的人,要讲究礼节;罗致崇尚节操的人,要依靠道义。这样,贤士便可以聘到,君主的英名也可以保全了。圣人君子能够明察兴衰的根源,通晓成败的端倪,洞悉治乱的关键,懂得去就的时节。虽然穷困,也不会贪图将亡之国的高位:虽然贫苦,也不会苟取衰乱之邦的厚禄。隐姓埋名、胸怀经邦治国之道的人,时机到来后一旦行动,便可以位极人臣。君主的志向一旦与自己相投,便可以建立绝世的功勋,所以,他的道术高明,美名流芳千古。

  圣明的君主进行战争,并不是出于喜好,而是用来诛灭残暴,讨伐叛乱。用正义讨伐不义,就像决开江河之水去淹灭小小的火炬一样,就好像在无底的深渊旁边去推下一个摇摇欲坠的人一样,其胜利是必然的。圣明的君主之所以安静从容而不急于进兵,是不愿造成过多的人员和物质损耗。战争是不吉祥的东西,天道是厌恶战争的。只有在迫不得已时进行战争,才是顺乎天道的。人和天道的关系,就像鱼与水一样。鱼得到水便可以生存,失去水肯定要死亡。所以,君子们常常是心存敬畏,一刻也不敢背离天道。

  专权跋扈的大臣执政,国君的威望就会受到伤害。生杀大权操于其手,国君的权势也就衰竭了。专权跋扈之臣俯首从命,国家才能长久。生杀之权操于国君,国家才能安定。百姓穷困,国家就没有储备。百姓富足,国家才会安乐。重用贤臣,奸臣就会被排斥在外了。重用奸臣,贤臣就会被置于死地了。亲疏不当,祸乱就会延传到后世了。大臣自比君主,众奸就会乘机聚集。人臣享有君主那样的尊贵,君臣名分就会昏昧不明。君主沦为臣子那样的地位,上下秩序就会颠倒混乱。伤害贤人的,祸患会殃及子孙三代。埋没贤人的,自身就会遭到报应。妒忌贤人的,名誉就不会保全。举荐贤人的,子孙后代都会受惠于他的善行。所以君子总是热心于推荐贤人,因而美名显扬。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百个人有害处,民众就会离开城邑。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万个人有害处,全国就会人心离散。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百个人,人们就会感慕他的恩泽。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万个人,政治就不会发生混乱了。

注释
①昆虫:虫类的统称,这里可理解为世间万物。
②六合:天地四方曰六合。
③造作过剩:造作,指建造宫室园囿之类。过剩:超过标准。
④爝火:火把。
⑤豪杰:汉代使用这个词有时带有贬义。
⑥疑:通“拟”,比拟。